民国二十九年五月中旬，河西走廊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航空队的训练如火如荼，骑兵旅的巡逻蹄声如雷，工兵部队仍在完善“龙渊防御体系”的最后细节。然而在指挥部作战室里，一场关于独立师致命短板的讨论正激烈进行。
“师座，我们的轻武器已经足够，骑兵机动性也很强。”赵承业指着沙盘上标注的敌军防线，“但东进后要面对的是日军坚固设防的城镇和阵地。没有重炮，光靠迫击炮和步兵冲锋，伤亡会很大。”
陆铭凡凝视着沙盘，上面插满了代表日军据点的小旗。他何尝不知？独立师虽有苏联援助的24门76毫米野战炮，但这对于即将展开的大规模攻势来说，杯水车薪。
“苏联答应后续会提供122毫米榴弹炮，”陈昭明翻看着援助清单，“但要等到八月，而且只有12门。时间不等人，我们五月下旬必须出发。”
会议室陷入沉默。重火力不足，是这支以美式轻武器为主的部队最大软肋。
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也许……我们可以自己造。”
众人转头，说话的是沈鸿儒。这位火炮专家推了推眼镜，走到会议室角落一块黑板前。
“我在武汉会战期间，见过一种土制火炮。”沈鸿儒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简图，“用汽油桶做炮管，内衬薄钢板加固，以黑火药为发射药，发射捆扎好的炸药包。”
他画出一个抛物线：“射程约三百米，精度很差，但威力极大。炸药包落地后爆炸，冲击波能震塌工事，杀伤范围达半径三十米。战士们叫它‘飞雷’，日本人则恐惧地称其为‘没良心炮’。”
“没良心炮？”方大华眼睛一亮，“这名字够劲！”
“对，因为被它击中的人，外表无明显伤口，内脏却被震碎，七窍流血而死，极其残忍。”沈鸿儒顿了顿，“但战争本就残酷。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成本低廉、威力足够的面杀伤武器。”
陆铭凡走到黑板前，仔细看着简图：“制造难度如何？需要什么材料？”
“非常简单。”沈鸿儒说，“汽油桶我们缴获了很多，薄钢板可以从废弃车辆上拆，黑火药能自产。关键在炸药包——需要稳定的引爆装置和足够的装药量。”
他快速计算着：“一个标准200升汽油桶，加固后能承受五次发射。装填三公斤黑火药，可发射十五公斤炸药包。一个工兵班一天能造五门，一百个班就是五百门。”
“五百门……”赵承业倒吸一口凉气，“那一次齐射就是七千五百公斤炸药！”
“正是。”沈鸿儒眼中闪着光，“虽然射程短，精度差，但数量可以弥补。我们可以用它们在夜间抵近日军阵地，一次齐射就能掀翻一段防线，为步兵打开缺口。”
陆铭凡沉吟片刻：“试验过吗？安全性如何？”
“我在武汉时参与过测试。”沈鸿儒实话实说，“有炸膛风险，尤其是重复使用后。但只要严格检查，控制发射次数，风险可控。而且……操作这种炮的士兵需要勇气，因为它必须抵近到离敌人只有三百米的位置。”
会议室再次沉默。这意味着，炮手几乎是自杀式任务。
“用游击队员的方式打正规战。”陆铭凡忽然说，“这不正是我们的特色吗？没有重炮，就造土炮；没有坦克，就用炸药包。”
他转向沈鸿儒：“沈工，给你三天时间，造出三门样品，进行实弹测试。如果可行，立即投入量产。成立‘特种炮兵营’，我亲自挑选敢死队员操作。”
“是！”沈鸿儒立正，眼中燃烧着技术人员的狂热。
五月十七日，张掖城北荒滩。
一片临时划出的试验场上，三门口径不一的“没良心炮”静静伫立。说是炮，其实就是三个经过加固的汽油桶，倾斜固定在木架上，后面连着长长的导火索。
陆铭凡率众军官到场观看。试验场远处，用土坯垒起了模拟的日军碉堡和战壕。
“第一门，标准型。”沈鸿儒亲自指挥，“口径570毫米，炮管长1.2米，装药三公斤黑火药，发射十五公斤炸药包。”
一名工兵小心翼翼地将圆柱形炸药包放入炮管。炸药包外层是防水帆布，内装十五公斤黑火药与tNt混合炸药，引信经过特殊设计，确保落地后引爆。
“准备——”
炮手点燃导火索，迅速后退到掩体后。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炮口喷出大团火焰和浓烟。炸药包在空中划出高高的抛物线，飞行约四秒后，准确落在模拟碉堡二十米外。
“轰隆！！”
更大的爆炸声响起。即使隔着三百米，众人也能感到地面的震动。烟尘散去后，土坯碉堡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已经被冲击波震塌大半，周围的模拟鹿砦、铁丝网被扫平。
“有效杀伤半径三十米。”沈鸿儒用望远镜观察，“碉堡内如果有守军，就算不被震死，也会暂时失去战斗力。”
“第二门，加强型。”沈鸿儒继续，“口径加大到620毫米，装药四公斤，发射二十公斤炸药包。”
这一次，炮声更响。炸药包飞得更远，落在模拟战壕区。
爆炸过后，一段二十米长的战壕完全塌陷。测试人员放置其中的稻草人，全部被掀翻，许多“肢体”断裂。
“第三门，齐射测试。”
三门炮同时装填。随着沈鸿儒一声令下，三发炸药包几乎同时升空，落在不同位置。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让整个试验场烟尘弥漫。待尘埃落定，模拟阵地已经面目全非。
陆铭凡走到炸点近距离观察。地面被炸出直径三米、深一米的弹坑，周围的土坯工事完全崩塌，铁丝网扭曲断裂。
“威力足够了。”他站起身，“精度呢？”
沈鸿儒苦笑：“这是最大问题。无膛线，无稳定装置，完全依赖发射药量和角度控制。今天的测试，落点偏差在正负二十米。实战中，必须用数量覆盖。”
“那就用数量。”陆铭凡果断道，“立即投产。每个步兵师配属一个特种炮兵连，装备三十门。集中使用时，一次齐射就是九百公斤炸药，足以撕开任何日军防线。”
他转向众军官：“现在，谁来指挥这支部队？”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声音响起：“我来。”
是王长锁。这位骑兵旅副旅长走出队列，脸上是西北汉子特有的坚毅：“师座，我在西北军时就用过土炮打军阀。这玩意儿虽土，但管用。我保证训练出一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没良心炮’部队。”
“好！”陆铭凡拍拍他的肩，“骑兵旅的训练已经上轨道，周贵林一个人能负责。你就去组建独立师第一特种炮兵团。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一个月内，我要看到三百门炮，一千名熟练炮手。”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