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没良心炮”紧锣密鼓研制生产的同时,另一场规模更大的动员在全国展开。
五月二十日,张掖指挥部发布《告全国同胞书》:
“全国父老兄弟姐妹们:
倭寇侵我山河,屠我同胞,迄今三载。我独立师五万将士,自徐州突围,转战千里,终在河西站稳脚跟。今基地初成,兵甲已备,决意于六月初誓师东进,直驱抗日前线!
然以五万之众,欲摧百万倭军,实为不足。今特向全国招募义勇,扩充兵力。凡年满十六至四十岁之男子,身体康健,志在报国者,均可报名入伍。
此次招募,不同以往:
一、待遇从优。入伍即发安家费,月饷高于国军标准,战时有特殊津贴。
二、家属保障。入伍者家属分田优先,子女入学免费,父母每月领抚恤粮。
三、训练专业。新兵先经三月集训,再编入部队,不以血肉填战场。
四、出路明确。抗战胜利后,愿留队者晋升军官,愿返乡者发给退伍金及土地。
同胞们!国家已到存亡之际,民族已至最危之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独立师愿为先锋,但需千万同胞为后盾。
今日投军,不为升官发财,只为保家卫国;不为青史留名,只为子孙安宁。
愿与我同往者,请至甘肃张掖,或重庆、西安、昆明、桂林、兰州各处招募处报名。
陆铭凡暨独立师全体将士谨启”
这封公开信通过电台广播、报纸转载、街头张贴,迅速传遍大后方和部分沦陷区。
反响之热烈,超乎所有人预料。
五月二十二日,重庆招募处。
天还没亮,位于上清寺的招募点外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中有学生、工人、农民、小贩,甚至还有穿着长衫的教书先生。
“姓名?年龄?籍贯?”登记员头也不抬地问。
“陈大牛,二十一,四川阆中。”
“为什么当兵?”
陈大牛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我哥在台儿庄没了,我爹娘说,陈家不能绝后。但我想……总得有人去打鬼子,不然我哥白死了。”
登记员抬起头,看着这个朴实的农家青年,郑重地在本子上记下名字。
旁边,几个学生正在争论:
“我们应该完成学业,用知识报国!”
“等我们毕业,国家都没了,还报什么国?”
“我学化学的,可以去兵工厂。”
“我身体好,直接上前线!”
最终,三个学生一起走向登记桌。
五月二十五日,西安街头。
“招募抗日义勇,待遇从优,家属有保障……”宣传队员站在卡车上,用喇叭呼喊。
人群围拢过来。一个中年汉子挤到前面:“长官,我四十了,超龄了,能要不?”
“大叔,前线打仗辛苦……”
“我不怕苦!”汉子掀起衣襟,露出胸膛上的一道伤疤,“民国十五年,我在冯玉祥将军手下当兵,打过北洋军。后来回乡种地,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小鬼子来了……我老婆、闺女,都死在洛阳轰炸中。”
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我这条命是捡来的,现在只想多杀几个鬼子,给她们报仇。你们要是嫌我老,我就自己去前线!”
宣传队长肃然起敬:“收!我们收!”
五月二十八日,昆明西南联大校园。
一场特殊的动员会正在举行。讲台上,陆铭凡派来的特使——原北大教授、现独立师政治部副主任李文渊正在演讲。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想用知识救国。这没错,国家需要科学家,需要工程师,需要教师。”李文渊推了推眼镜,“但此刻,前线更需要战士。没有战士用生命守住防线,实验室、课堂、工厂,都将化为灰烬。”
他拿出一叠照片:“这是南京沦陷后的惨状,这是重庆大轰炸的现场,这是被日军烧毁的村庄……这些,不是历史书上的记载,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台下寂静无声,许多女生开始抹眼泪。
“我今年四十五了,原本可以在后方安心教书。”李文渊缓缓道,“但我来了河西,加入了独立师。因为我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有些仗,必须有人去打。”
他提高声音:“今天,我不是来劝你们所有人都去当兵。但如果你身体健康,如果你心中有不平之气,如果你想亲手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那么,请考虑穿上军装。”
演讲结束后,三百多名学生当场报名。他们中有物理系的高材生,有文学院的才子,有法学院的高材生。许多人扔下书本,写下家书,义无反顾。
五月三十日,张掖。
从各地涌来的青年已经超过两万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新建的兵营住满了,就搭帐篷;帐篷不够,就住进百姓家中。河西百姓展现出惊人的热情,几乎家家户户都主动接纳新兵,提供食宿。
赵承业忙得脚不沾地,向陆铭凡汇报:“师座,照这个速度,到六月中旬,我们能招募到五万新兵。但问题也来了——武器装备不够,教官不足,训练场地紧张。”
“装备不够,先用缴获的日式武器和老套筒。”陆铭凡早有准备,“教官从老兵中选拔,每个老兵带十个新兵。训练场地……戈壁滩那么大,哪里不能训练?”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新兵营地:“最重要的是士气。这些年轻人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我们不能辜负他们。训练要严,但要讲方法;生活要苦,但要保基本。”
“另外,”他转身,“通知苏晚和宣传队,多报道新兵中的感人事迹。要让全国看到,中国人民没有被吓倒,抗战的力量正在凝聚。”
六月一日,“没良心炮”试验场再次热闹起来。
经过半个月的赶工,第一批一百门“没良心炮”已经下线。王长锁从全军选拔的一千名敢死队员,正在进行实弹训练。
这些炮手多数是老兵,许多人有亲人死于日军之手。他们操作着粗糙的汽油桶炮,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仇恨。
“记住要领!”王长锁在队列前大吼,“装药要准,点火要快,撤退要果断!咱们这炮,打的是出其不意。一次齐射后,不管战果如何,立即转移阵地,绝不给鬼子反击的机会!”
“是!”千人齐吼。
训练开始了。一门门“没良心炮”被推到发射位置,炮手们熟练地装填、瞄准、点火。
“轰!轰!轰!”
戈壁滩上炮声隆隆,黑烟滚滚。新兵们远远看着,既震撼又羡慕。
一个刚到的四川籍新兵问身边老兵:“班长,那是什么炮?声音咋这么怪?”
老兵咧嘴一笑:“那是咱们的‘大杀器’,专治鬼子不服。等你训练合格了,说不定也能去特种炮兵团。”
新兵眼中闪过向往。
当晚,苏晚在战地日记中写道:
“六月初一,‘没良心炮’成军,新兵云集河西。观今日之景象,感慨万千。”
“沈鸿儒以土法造重器,汽油桶为炮,黑火药为弹,虽简陋至极,然威力骇人。王长锁领敢死队操练,视死如归。此乃弱对强之智慧,贫对富之抗争。无坦克重炮,则以土炮代之;无钢铁洪流,则以血肉筑长城。”
“招募之盛,前所未见。青年从全国来,携家仇国恨,聚于河西。重庆之学生,西安之老兵,昆明之教师,四川之农民……身份各异,其志一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古训,于此见真章。”
“然两万新兵,训练、装备、指挥,皆是大难。陆师长言‘以老兵带新兵,以实战代训练’,实为不得已之法。东进在即,时间紧迫,唯有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今独立师得铁拳——‘没良心炮’;得洪流——四方新兵。拳虽土,可碎敌胆;兵虽新,可涌热血。以此东进,或可撼动倭寇防线。”
“然前路艰险,强敌环伺。愿天佑忠勇,愿此铁拳洪流,能涤荡山河,复我清明。”
她合上日记,窗外传来新兵营的歌声。那是一首刚刚传唱开的军歌,调子简单,歌词铿锵: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英勇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
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歌声在河西的夜空中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而在指挥部里,陆铭凡正看着最新绘制的东进路线图。地图上,一支红色箭头从张掖出发,向东延伸,直指潼关,指向中原。
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铁骑、雄鹰、铁拳、洪流。
现在,只等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