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张掖城举行了盛大的“十万青年十万军”动员大会。
会场设在城东大校场，四周插满旗帜，主席台上挂着巨幅标语：“保卫祖国领空，青年责无旁贷！”
不仅独立师官兵参加，河西各县的百姓也涌来了。当陆铭凡走上主席台时，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同胞们！青年们！”陆铭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今天，我们站在河西的土地上，但我们的心，飞向了全中国每一片被日军铁蹄践踏的土地，飞向了每一座被敌机轰炸的城市！”
他指向天空：“在那里，日本的飞机在肆意横行。他们轰炸重庆，轰炸昆明，轰炸西安，轰炸所有不屈服的城市。他们以为，掌握了天空，就掌握了一切！”
“今天，我要告诉日本人，告诉全世界——中国的天空，属于中国人！我们不仅要在地面打败侵略者，还要在天空打败他们！”
人群开始骚动，年轻人们握紧了拳头。
“但是，飞机需要飞行员。”陆铭凡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们需要成千上万的青年，离开课堂，离开家乡，来到河西，来到这片戈壁滩，学习最艰难的技能，从事最危险的职业！”
他停顿，让寂静笼罩全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已经传遍全国的口号：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今天，我们招募的不是普通士兵，是飞行员，是未来空战的主力！你们将驾驶最先进的战机，在最广阔的天空，为四万同胞复仇，为中华民族雪耻！”
“愿意的，站出来！”
短暂的沉寂后，第一个青年走出人群。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十个，百个，千个。年轻的面孔，坚毅的眼神，举起的手臂如林。
苏晚在采访本上飞速记录着这一幕。她看到那个叫陈启明的南京流亡学生第一个冲上主席台，看到河西本地的牧羊少年放下羊鞭，看到女学生剪短头发，看到父子相拥告别……
动员大会后的十天里，河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青年络绎不绝。有坐火车到兰州再转马车的，有徒步穿越秦岭的，有从沦陷区冒险偷越封锁线的。张掖城外的招募处排起了长队，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昼夜不休。
五月五日，第一批通过初选的五百名学员进入航空预备队。他们将被先送到文化补习班，学习必要的数理知识，同时进行体能和抗眩晕训练。六个月后，最优秀的一百人将进入飞行训练。
而最早的一百二十名学员，此时已经进入了飞行训练的核心阶段。
五月八日，胭脂山上空。
林素梅驾驶着双座教练机，苏联教官谢尔盖在后座指导。这是她的第一次单飞预备训练——教官将在空中模拟紧急情况，考验她的应对能力。
“林，注意高度。”谢尔盖用生硬的汉语说，“现在，模拟发动机故障。你怎么办？”
林素梅深吸一口气，脑海中迅速闪过训练内容：保持速度，寻找迫降场，准备滑翔着陆……
“我看到了，右前方那片平坦的戈壁。”她冷静地回答。
“很好。现在模拟敌机攻击，从三点钟方向来。”
林素梅猛推操纵杆，飞机侧翻滚转，然后拉起。过载压得她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保持清醒。
“不错。”谢尔盖难得地赞扬，“现在，返航。”
着陆时，林素梅的操作堪称完美。停机后，谢尔盖爬出机舱，对等在外面的安德烈说：“这个姑娘，有天赋。她比很多男学员都冷静。”
安德烈点点头，走到林素梅面前：“林，从明天起，你转入单飞训练组。如果一切顺利，五月底，你将进行第一次单飞。”
林素梅愣住，随即眼眶红了。她立正，敬礼：“是，教官！”
周围的其他学员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更多的是鼓励的掌声。在这个特殊的集体里，竞争激烈，但更珍贵的是惺惺相惜——因为他们都知道，将来要并肩作战。
五月十五日，独立师指挥部。
陆铭凡看着航空队的训练报告，满意地点头。他对赵承业说：“照这个进度，到年底，我们至少能有五十名合格的飞行员。加上苏联答应后续提供的飞机，明年春天，我们就能组建第一个战斗机大队。”
“可重庆方面……”赵承业犹豫道，“军委会已经来电询问，为什么独立师要擅自组建航空队。何应钦亲自批示，要求我们将航空队交由中央统一指挥。”
陆铭凡冷笑：“回复他们：独立师航空队是为了西北防空，为了保卫河西基地。中央若有意统一指挥，请先提供飞机、油料、教官。否则，请尊重前线部队的实际需求。”
“这样硬顶，会不会……”
“不会。”陆铭凡摇头，“现在重庆有求于我们——苏联援助是通过独立师渠道来的，玉门石油将来也要供应全国。只要我们不断打胜仗，重庆就不敢真的翻脸。”
他走到窗前，望向机场方向。那里，又一批新学员正在跑步训练，口号声隐约传来。
“这些年轻人，是中国空军的种子。”陆铭凡轻声说，“他们现在可能还不懂复杂的政治，但他们懂一件事——开飞机，打鬼子，保国家。有这股精气神，中国就不会亡。”
夕阳西下，机场跑道上，一架教练机正在起飞。银灰色的机身映着晚霞，如一支射向天空的箭。
苏晚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五月望日，访航空训练场。见苏联教官之严格，近乎苛刻；中国学员之刻苦，令人动容。林素梅等女学员，不让须眉，尤可敬佩。”
“观招募之盛况，青年从四方来，携家国恨，怀报国志。‘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之口号，已非标语，而成千万青年之誓言。此乃民族觉醒之象，国家希望之光。”
“陆师长谋深远，建航空队非为一时之功，乃为未来制空权之争。今日种籽，明日成林；今日雏鹰，他日雄鹰。然路途尚遥，挑战仍巨。愿天佑忠勇，早成劲旅。”
她合上日记时，远处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
那是训练归来的机群，在暮色中列队飞过。机翼划过天空，留下长长的尾迹云，如一支支笔，在苍穹上书写着这个民族不屈的誓言。
而在更远的东方，战争仍在继续。
但在这里，在河西走廊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支新的力量正在孕育。
地面有铁骑，天空将有雄鹰。
这是陆铭凡为独立师插上的另一只翅膀。
而这双翅膀展开之时，便是铁流东进，鹰击长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