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小桃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她那件印着“本店招牌是老板的命”字样的围裙——没错,她连睡觉都舍不得脱下这件象征身份的破布。
梦里那片黑暗还在眼前晃荡。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金线,像极了深夜食堂wiFi信号满格时弹出的“全球食客在线图”,只不过这次,每根线尽头都连着一盏摇摇欲坠的小火苗。
有个声音说:“别怕……他们都在等一口热饭。”
她喘着气摸向床头柜,想倒杯水压压惊,指尖却碰到一张烫手的纸片。
“啥玩意儿?”她嘀咕着举起一看——半张烧焦的菜单,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谁随手从灶膛里抢出来的遗物。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炭笔字:
“非洲小孩,爱吃甜豆。”
落款没有日期,但那股熟悉的、混着酱油香和锅气的味道让她鼻子一酸——这是陆师傅昏迷前最后一张“明日推荐”。
“你人都躺成植物人了,还惦记着三千公里外的小朋友口味?”小桃低声骂了一句,眼眶却有点发热,“行吧,你说做就做,反正咱这儿也不缺一锅饭。”
与此同时,凌晨四点整,凌霜推开了“深夜食堂”的后门。
寒风卷着落叶打旋,她一身黑衣如刀锋切开夜色,动作利落得仿佛要去执行斩首任务。
但她今天的武器不是匕首,而是菜刀。
她习惯性扫了一眼灶台边的磁性留言板——空的。
十天了,那块板子安静得令人窒息。
就在她准备按惯例煮一锅白粥应付早餐时,铁锅底部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光晕,像是有人用隐形笔写下了字迹,缓缓浮现:
“今天做甜豆炒饭。”
凌霜瞳孔一缩,手指瞬间扣住腰间短刃——可这里只有锅,没人。
“……陆远?”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晨风吞没。
没有回应。
只有锅底那行字,在晨光初露时悄然褪去,如同一个沉默的约定。
她盯着那口锅看了足足三分钟,最终转身走向仓库。
“甜豆……还有存货。”
五点零七分,第一粒甜豆落进热油。
“滋啦——”
那一声爆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被唤醒。
整条街的居民在同一秒睁开了眼睛。
住在二楼的老王正梦见童年母亲在灶前翻炒的身影,猛然惊醒,鼻尖全是记忆里的香气;对面网吧通宵的少年揉着眼睛推开窗:“谁家做饭这么香?这味儿……怎么像是我妈复活了?”
而远在肯尼亚西部的难民营,那口由废弃油桶改装的“战地灶”正冒着袅袅炊烟。
孩子们围成一圈,眼巴巴盯着锅盖。
突然,锅盖自己跳了起来。
一股混合着葱香与清甜豆香的气息冲天而起,掀翻了旁边晾晒的破布帘。
锅中,一碗金黄松散的蛋炒饭静静躺着,米粒颗颗分明,翠绿的甜豆点缀其间,最中央,甚至还卧着一颗溏心蛋,蛋液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来。
“哇啊啊啊!有蛋!还有豆子!”一个小女孩尖叫着扑上前,“这是我阿妈以前做的味道!”
他们不懂什么系统,也不知功德点为何物。
但他们知道,这一碗饭,是从万里之外,被人用心意送来的。
同一时刻,韩川坐在他那辆贴满“寻找人间烟火”海报的破皮卡里,笔记本屏幕上滚动着刚下载的卫星热成像数据。
“三百一十七个异常热源……全集中在人类最不该生火的地方。”他喃喃道,“战区、孤岛、冻土带、地下矿坑……这些人要么快饿死了,要么已经不指望明天了。”
更诡异的是,这些地点的地图标记,竟与一段音频传播路径高度重合——正是那首在暗网循环播放的《灶边谣》,歌词荒腔走板,据说是某个醉酒食客录下的现场版。
他立刻拨通老灶的电话:“老哥,我们搞错了!不是我们在传火,是他们在抢火!”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沙哑的笑:“呵……原来火种认的不是传教士,是饥饿的人。”
城市另一端,小桃站在厨房中央,手里捧着那半张烧焦的菜单,目光落在地砖缝隙中那颗新生的灶晶上。
它通体透明,内部光影流转,像一颗活着的地球仪。
每一个发光节点,都对应着一处正在冒烟的灶台——有的在雪山之巅,有的在沙漠腹地,有的甚至漂浮在远洋渔船上。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闭上眼,她将手掌轻轻覆在灶晶之上。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盲眼老渔民颤抖的手、非洲孩子含泪的笑容、西伯利亚老人对着一碗热面默默敬礼……
还有陆远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维度:
“做饭啊,哪有那么多道理?有人饿,你就炒一锅饭。有人哭,你就多加个蛋。”
小桃睁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
“师傅,这次换我喂你了。”凌晨三点零二分,小桃把最后一张符纸拍在陶罐上时,手心已经全是汗。
这符还是从凌霜那儿“借”来的——准确说是趁她切葱花切到入神时顺走的,据说是组织内部用来封印高危物品的“禁灵咒”。
现在被她拿去封一罐梅干菜扣肉,要是让那位冰山女武神知道了,怕是下一秒就要拔剑斩她这个“亵渎秘术”的罪人。
但小桃顾不上了。
“哥哥,你天天喂我们心意、送我们饭,连昏迷都还在发电……”她蹲在灶晶前,像供奉祖宗牌位一样把陶罐摆正,“这次换我们给你做饭。不准拒绝,不准躺平,更不准装死——你要是敢真挂了,我直播吃十斤辣椒酱!”
她双手合十,闭眼默念:“愿天下炊烟皆为你燃,愿人间烟火替你续命——开火!”
话音落下,灶晶猛地一震,内部光影如潮水般涌动。
那颗透明晶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像是整片银河都被塞进了这块石头里。
紧接着,一股低频震动从地底传来,仿佛全世界的锅铲在同一秒集体翻炒了一下。
三分钟后,陶罐“啵”地一声自动掀盖。
香气炸裂而出——不是普通的肉香,而是带着一丝焦糖甜与陈年酱韵的复合暴击,直冲天灵盖。
隔壁网吧的键盘侠当场打出一串乱码,喃喃道:“这味儿……是我外婆临终前给我做的最后一顿饭啊……”
可怪就怪在这:肉没少一块,汤汁也没蒸发半滴。
陶罐里的梅干菜扣肉,依旧油亮诱人,宛如时间静止。
小桃愣住:“这就……完成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微信群【全球灶点互助联盟】瞬间刷出上千条消息:
【北极圈·雪屋站】:刚梦到一个穿围裙的男人指着我说“这锅肉必须给老张”,我就做了,还真的端给他了……他吃完哭了,说十年没闻过家乡味。
【南海渔船·临时灶】:兄弟们谁梦见做梅干菜扣肉了?
我不认识陆老板,但我妈生前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叙利亚废墟·战地灶】:孩子高烧不退,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然后梦里有人教我炒这道菜,做完喂他一口,体温立刻降了两度。
你们说这是奇迹吗?
三十多个坐标,三十七个灶台,同一种梦境指令,同一道菜,全都精准送达最需要的人手中。
而源头,正是这口未动分毫的陶罐。
小桃盯着它,忽然打了个寒颤:“我们……不是在喂陆远。是我们成了他的手。”
仿佛回应她的顿悟,深夜食堂墙上的老式划痕记录板,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咔”地轻响一声。
第38道刻痕边缘,缓缓浮现出一枚极小的金色指纹——细腻的纹路清晰可辨,正是陆远右手拇指的模样。
金光一闪即逝,如同呼吸。
与此同时,IcU病房内,监测仪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谱突然跳动了一下,画出一个诡异的波形——像是一双手正在颠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