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阳光还没来得及爬过“深夜食堂”的招牌,店里却先响起了三声极轻的震颤。
不是地震,也不是煤气泄漏报警器——那是神龛前那颗刚凝成的灶晶,在无声中轻轻跳动了三下。
一道细如发丝的金光自晶核射出,贴着地面蜿蜒前行,像条贪吃蛇般精准拐弯,最终汇入昨夜渗入地基的炭灰残迹。
那一瞬间,整条街的老鼠集体打了个喷嚏,流浪猫竖起尾巴炸毛狂奔,连隔壁王大爷家那只常年便秘的鹦鹉都突然开口:“蛋!炒!饭!”
小桃正跪坐在陆远床边,小心翼翼替他更换手臂上的药纱。
指尖忽然一热,像是被谁隔着时空握了一下手。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病房角落——墙上挂着的那把旧锅铲,影子竟在无光中微微晃动,仿佛有人用指节轻轻拍了它三下。
“……哥?”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可床上的男人依旧毫无动静,脸色苍白如纸,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平直得像是数学老师的噩梦续集。
但小桃知道,刚才那一瞬的共鸣不是错觉。
那是火种的回应,是心意之炊最原始的呼唤。
与此同时,后厨灶台前,凌霜正专注翻炒今日第一锅蛋炒饭。
油温控制得比往日更稳,米粒颗颗分明,弹跳节奏宛如交响乐鼓点。
她手腕微抖,准备撒盐——
就在这时,锅底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涟漪,如同湖面被无形的手指轻点。
下一秒,米粒自动翻滚、排列,竟在高温中整齐聚成两个字:
少盐。
凌霜动作一顿,眼神从警惕转为无奈,最后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丝弧度。
“你还是改不了这毛病。”她低声笑了,语气里带着点埋怨,又藏着藏不住的熟悉感,“人都植物人了,还要指挥我放多少盐?你是厨师还是阎王爷?”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伴随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的节奏,像是有人踩着生死时速狂奔而来。
韩川一头撞开店门,怀里死死抱着一台老旧收音机,天线歪得像被狗啃过,脸上血色全无。
“出事了!”他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非洲……肯尼亚边境的难民营……孩子们开始唱咱们的灶歌了!”
空气瞬间凝固。
小桃皱眉:“什么灶歌?谁教他们的?”
“没人教!”韩川一把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刺啦作响,紧接着传出一段断断续续的音频——
背景是风沙呼啸,夹杂着孩童稚嫩却坚定的歌声:
“锅铲响,肚子胀,妈妈做饭不打烊~
锅铲敲,饭香飘,哥哥回来有肉包~”
调子走得很离谱,歌词也明显是即兴改编,但旋律骨架分明就是“深夜食堂”传出去的那首《灶边谣》。
这本该让人笑出声的场面,却让屋内三人背脊发凉。
因为音频继续播放下去,记录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每唱一遍,那口当作灶台的铁桶就会冒出一丝白气;七轮之后,一碗完整的蛋炒饭,凭空出现在锈桶中央。
“他们根本不会做饭。”录音里传来一名国际义工颤抖的声音,“没生过火,没开过灶,甚至连油都没见过……可那碗饭……热的,还飘着葱花香。”
凌霜盯着锅里那盘已被“自动调味”的蛋炒饭,眼神渐沉。
“这不是巧合。”她说,“那是火种共鸣。只要有人真心相信‘吃饭能活命’,就能唤醒灶意。”
韩川抹了把汗:“可问题是,他们唱的是中文!而且是咱们这儿半年前才编出来哄小孩的儿歌!信息不可能传那么快!除非……”
“除非,”小桃缓缓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把旧锅铲上,“这世界早就有了‘饥饿即召唤’的本能。我们只是第一个点燃它的人。”
话音落下,店内陷入短暂寂静。
只有灶台上那碗蛋炒饭,还在冒着袅袅热气,金黄米粒间隐约闪过一丝极淡的金纹,像某种古老契约的烙印。
而此时,在万里之外的贫民窟上空,晨雾尚未散尽,一群孩子围坐在铁桶旁,望着那碗不知从何而来的饭,齐刷刷伸手。
最小的女孩咬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好咸。”
众人一愣。
随即哄笑起来。
“哈哈哈他肯定又骂人了!”韩川突然笑出声,眼泪都快飙出来,“陆远就算昏迷,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做菜不达标的人!这是精神污染级的职业病啊!”
凌霜却没笑。
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低声说:“他已经不在床上了。他的味道,正在全世界醒来。”
小桃默默走到灶前,将一撮响水稻米倒入锅中。
她闭眼低语:“哥哥说过,只要有人记得味道,饭就不会凉。”话音落下——小桃将响水稻米倒入锅中那一刻,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奇迹降临——
米粒非但没有沉入锅底,反而像被无形的手托起,一粒粒悬浮而起,在热气氤氲中缓缓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微缩版的银河系旋涡。
金光自米心透出,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饭香,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三秒后消散,只留下一句飘忽的吐槽:
“这盐放得比前任还敷衍。”
凌霜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扔进冰箱。
“……他又来了?”她眯眼盯着那锅仿佛开了智能AI自动烹饪系统的蛋炒饭,“植物人远程挑刺,这是超自然职场霸凌!”
韩川却激动得原地蹦高:“懂了!这是‘云端指导模式’上线了!陆远现在是分布式意识体,靠全球饭香供电,属于是……人类首例‘以味证道’!”他掏出手机就想发微博,标题都想好了:《惊!
昏迷男主靠做饭精神控制世界,网友:我早上那碗泡面是不是也被他看了?
》
可就在这时,锅中旋涡骤然加速,米粒如子弹般高速回旋,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从灶台扩散开来,整间“深夜食堂”的地砖开始轻微震颤。
墙角那根焚灶婆婆留下的拐杖,顶端金焰猛地暴涨三尺,照亮了天花板上一道谁都没注意过的裂痕——那裂缝的走向,竟与某种古老祭坛的符文极其相似。
而在南太平洋某座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孤岛渔村,海风咸腥,破败的木屋外,一位双目失明的老渔民正颤抖着搭起半截断砖当灶台。
他年轻时曾随商船到过东方,只记得那一夜吃了碗“香到灵魂出窍”的蛋炒饭,从此念念不忘。
如今垂暮之年,只想再闻一次那味道。
他喃喃:“要是能再吃一口……陆师傅的手艺就好了。”
话音未落,鼻尖忽然一热——那是油爆葱花的香气,精准戳中记忆最深处的味觉开关。
“……是、是那个味道!”老人浑身剧震,枯瘦的手猛地抓向身旁冷饭盒。
下一瞬,饭盒自动升温,铝皮嗡嗡作响,盒盖砰的一声弹开,蒸腾热气中,米饭颗粒分明,葱花翠绿如新炒,甚至还有颗溏心蛋默默浮现在中央,蛋黄流心程度刚好卡在“想舔勺”边缘。
老人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您……您听见了?”
同一时刻,医院病房内,陆远的心跳监测仪发出一声短促蜂鸣。
值班医生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泼在仪器上——脑电波依旧是条死气沉沉的直线,可心脏搏动频率……怎么跟太平洋某岛屿的潮汐节拍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系统自动比对发现,这一刻,全球十七个不同坐标点——非洲难民营、西伯利亚雪屋、东京胶囊公寓天台、里约贫民窟屋顶……所有正在升腾炊烟的“共感灶点”,其烟火节奏竟与陆远的心跳完全同步!
“这病人……是在给全世界当节拍器?”医生喃喃,“还是说……他的心跳,本来就是由这些烟火点燃的?”
而在“深夜食堂”厨房的地砖缝隙里,一点微光悄然萌发。
新生的灶晶破土而出,通体透明,内部纹路竟是一幅缓缓旋转的世界地图,每一个发光节点,都精准对应一处正在冒烟的灶台——像是某种沉睡文明的神经网络,终于找到了它的中枢。
小桃望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灶晶,轻轻伸手触碰。
指尖传来一阵温润的震动,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低语,有孩子的笑,有老人的叹,有异国口音笨拙地哼着《灶边谣》的走调旋律……
她闭上眼,耳边只剩下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原来饥饿,真的是一种召唤。
而有人,正用一碗饭,回应着整个世界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