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猛地转身,菜刀的寒光在应急灯下晃出一道冷弧。阳台门的缝隙还在扩大,冷风裹着雨水灌进来,打在脚踝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可就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她看见阳台栏杆上搭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却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扣,正随着风势轻轻摇晃。
那不是她的衣服。
周彤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她猛地低头,却发现脚踝上的青灰色头发不知何时又缠了上来,这次不是一根,而是十几根,像水草似的顺着裤管往上爬,末端已经触到了膝盖。
“滚开!”她挥刀砍向头发,刀刃却像砍进了棉花里,那些发丝只是微微一颤,反而缠得更紧了。裤料被勒得发紧,皮肤传来针扎似的疼,低头时,她看见那些头发钻进了牛仔裤的针脚,正往布料深处钻——就像在给自己找一条更隐蔽的路。
阳台方向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木板被踩断的脆响。周彤攥着刀后退,后背撞在客厅的茶几上,玻璃杯摔在地上的脆响里,混进了另一种声音——很轻的、带着水汽的呼吸声。
那声音就在阳台门后。
她盯着那道越开越大的门缝,突然想起下午路过小区后门时,那个旧衣柜的门是虚掩着的。当时她还瞥见里面堆着几件老式衣服,其中就有一件蓝布褂子,领口别着铜扣。
“还差三件……”标签上的字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周彤猛地冲向卧室,反手甩上门。门板刚撞上锁扣,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了外面。她扑到窗边,手指刚碰到窗户,就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脸。
那是一张被水泡得发胀的脸,皮肤泛着青白色,眼睛却异常突出,黑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而那张脸的领口处,正别着一枚锈铜扣——是那件蓝布褂子。
玻璃被撞得嗡嗡作响,那张脸却纹丝不动,只是嘴巴慢慢咧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空洞。周彤尖叫着后退,后腰撞在床头柜上,一个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成了星子。
相框里是她和母亲的合照。母亲穿着那件带碎花补丁的棉布衬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现在,照片上母亲的脸正在融化。
那些彩色的像素像是被水浸透的颜料,正顺着相纸的边缘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一滩模糊的红。而照片里那件棉布衬衫的领口处,慢慢浮现出一张白色的标签,上面用暗红的字迹写着:“还差两件。”
“咚!咚!咚!”
卧室门被撞得剧烈摇晃,锁芯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随时会崩裂。周彤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当年外婆去世时,最喜欢的蓝布褂子找不到了,后来有人说,看见收废品的把一个旧衣柜拖走了,衣柜里就搭着那件褂子。
而那个收废品的,第二天就失踪了。
门板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一只青灰色的手从缝里伸了进来。那只手的皮肤像是泡发的海带,指缝里还缠着几根湿漉漉的头发,正缓缓蜷曲,抓向门锁的位置。
周彤抓起床上的台灯砸过去,台灯在门板上碎成一片,可那只手却毫发无伤,反而顺着裂缝往里钻得更深了。她突然瞥见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母亲留下的一把老式铜锁,还有半盒没拆封的钉子。
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窗外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周彤转头,看见那张贴在玻璃上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抓着窗框的手——另一只手,正从楼下慢慢爬上来,指甲在墙面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他们不止一个。
门板的裂缝已经扩大到能塞进整只手臂,那只青灰色的手正摸索着拔插销。周彤抓起钉子和锤子,突然想起玄关的鞋柜里藏着一把备用钥匙——那是通往天台的钥匙,整栋楼只有她知道。
她必须冲到玄关。
就在这时,卧室门突然停止了晃动。
那只手僵在缝里,青灰色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周彤握着锤子的手开始发抖,她听见客厅里传来布料拖地的声音,很轻,却一步一步,正朝着卧室门的方向靠近。
然后,一个黏腻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贴着门缝响起:
“你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