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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官场里的女人 > 第289章 废纸疑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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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枫蹲在“永红制衣厂”宿舍区那堵满是裂痕的水泥墙根下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浸透了汗水和机油混合的、令人作呕的酸馊味。这里是新城区边缘巨大疤痕上的旧痂——几十年前曾象征清江市纺织业荣光的国营大厂,如今只剩下空壳。高大粗笨的水泥砖房宿舍楼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外墙上曾经鲜艳的红漆标语早已褪成一片片模糊的暗褐色瘢痕,像凝固的血痂。墙角蔓延着湿滑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球燃烧不充分的刺鼻煤烟味、角落里垃圾堆闷烧的臭气,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底层和被遗忘者的、混杂着汗臭、霉味和衰老气息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厂区早已静默,但旁边作为工业遗产保留下来、被私人承包的一个小车间,还开动着机器,传来沉闷而单调的撞击声,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敲打着每一个试图在这里喘息的人的神经。

“永红”早就和国营体系剥离了,大部分厂房地皮被宏远资本关联企业收购,计划改造成什么创意产业园,却迟迟未见动静,圈起的地里杂草疯狂滋长,淹没了锈蚀的设备和残缺的墙壁,一片荒芜。留在这里苟延残喘的,只剩下部分老宿舍区的住户,以及那个承包小车间的一百来号人。车间承包人是宏远的白手套之一,工资压到清江市最低线,工时拉满十四小时,食宿条件恶劣得如同集中营。这里的人,像是困在了时间夹缝里的囚徒,带着旧时代的烙印,在新时代的尘埃里艰难挪动。

他是三天前进来的,凭着早年在邻省消防中队处理化工事故时救过现任车间主管的关系,混了个最苦最累没人愿干的成品仓库搬运工。身份是虚构的——一个在老区工地摔伤了腰椎、开不了大车、只能来干点力气活糊口的光棍汉。搬箱子不是目的,他要找的是这里几个在清东工业集团改制前就工作、熬过了几轮“优化”风暴、如今被塞到这个车间“混退休”的老工人。他们脑子里藏着的,是官方记录永远不会有的东西——那些被人刻意抹去,却早已刻在骨血里的“常识”和“意外”。

陈阿福,就是他守候了几天的目标。六十七岁,干瘦得像一根被时间反复抽打的枯竹,脸颊深陷,眼睛浑浊却异常锐利,布满老年斑和裂口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像长满了骨瘤。他是原来清东厂总务科的老人,对厂子里大大小小的物资流转、仓库库存门清,特别是那些年代久远的设备报废、文件处理流程,简直就是一部活字典。

车间下班放饭的嘶哑广播声刺破了沉闷的空气。人流如被驱赶的羊群,裹挟着汗水和疲惫涌向那扇永远敞着、却弥漫着酸馃气和劣质猪油味儿的食堂铁门。覃枫看到陈阿福佝偻着背,脚步有些虚浮,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铝饭盒,随着人流被推搡出来。他没有立刻去挤,而是熟练地绕到食堂背后那个堆放废弃布料的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吸烟点。

覃枫屏住呼吸,从墙角阴影里无声地靠近几步。这里堆积如山的是染色出错或被油污浸染的次品布料,散发着一股化学染料、机油和腐殖质混合的、令人喉咙发痒的诡异气味。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边缘的破纸箱间警惕地钻动。

陈阿福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味道。他倚靠在一块覆盖着霉斑和油渍的、看不出颜色的废弃电机壳体上,摸索着从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压得变形的廉价香烟,手指颤抖着剥开几乎粘住的烟盒口,抖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卷叼在嘴上。又去摸火柴,动作有些笨拙,划了几下才点燃,橘黄的火苗跳动着映亮了他沟壑纵横、写满枯槁岁月的脸。他猛吸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微张的、几乎掉光了牙的口中吐出,随即被一阵带着腥味的风扯碎,脸上瞬间露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短暂逃离了现实的松弛。

覃枫不再犹豫,他像一只盯紧猎物的豹子,悄无声息地加速,瞬间从废弃布料的阴影中弹射出来,步伐带着一丝刻意的踉跄,刚好“不小心”撞在陈阿福瘦削的肩胛骨上。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阿叔,没撞坏你吧?”覃枫粗糙的手一把扶住踉跄后退、烟卷差点脱手的陈阿福,嘴里连声赔罪,脸上做出疼痛抽气的表情,用力捶了几下自己的后腰,“妈的,这腰伤……真是废了,连路都走不稳当……耽误您老了!真该死!”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讨好和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