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接过来,掂在手里感觉挺扎实,还能摸到里面的大骨,看来是大丫给他们留的蹄膀。
钟大山道:“这几日你婆婆可有来为难你?”
“未曾。”
钟小小垂眸,莫老太没上门找事,估计在憋大招呢。
冯氏和钟大山鼓励了她几句,让她在家好好修养,准备七日后的“谈判”。
钟老四听了一会儿起身,指了指壁龛上的贡桔道:“这橘子挺好,带几个回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钟大山总是把她的东西当自己的了。
“爹,这是给二郎供奉的,拿走不好吧。”
“那你不吃?”
钟小小:……
钟大山跟道:“那就对了,既然你要吃,还不如给我们拿回去。
我正要问你,你哪儿来的橘子。
娘,大橘村的橘子下来了没?”
钟小小无语,吴管事送橘子来的时候说提过,她沤肥的法子让他在管家面前得了脸,他们老爷得知了莫千户为国捐躯,特意让他送来的。
“不是,这才几日,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钟老四见钟小小敢反驳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习惯性地去摸烟袋,想起今日没带,心情愈发烦躁,不由得咳嗽起来。
钟大山道:“大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孝。
爹咳嗽有一阵了,你不来探病也就罢了,几个橘子都舍不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钟小小本想忍一忍就过去了,眼下她觉得再忍下去对乳腺实在不友好,立时回道:“你是爹的好大儿,要买也应该你买啊。
爹病了,你连几个橘子都舍不得买,不孝的不应该是你吗?”
钟老四眯缝着眼扫过来,钟小小直言道:“这是我用来供奉夫君亡灵的,你们不能拿。”
钟老四一言不发,他和冯氏不同,背着手走到钟小小面前,抬手就要打。
钟小小不避不让,抬头,梗着脖子,直视着钟老四,等着他巴掌落下来。
钟老四死死盯着钟小小,他是头一回在钟小小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手高高举起,却迟迟落不下去。
正在这时,屋外有人喊了句:“有人吗?”
钟老四举起的手重又背在身后。
钟小小整了整头发,看都没看钟老四,推开钟大山走出门,南宝已经抢着去开门。
“梁叔叔。”
院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梁不良人。
他左眼一道疤狰狞,冯氏看着吓了一跳,大丫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
钟小小正要把他请进来,梁不良人道:“等会儿,还有一人。”
南宝他们往山下一看,后面那人一身青色长衫,半边脸用头发遮挡了去。
“娘,是上次那位何叔叔。”
钟小小:“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梁不良人瞟了身后一眼,道:“我之前没来过这儿,进村之后问路遇到何兄,就一起上来了。”
“你们之前认识?”
梁不良人道:“才认识没多久,是不是,何兄?”
何大成如今左眼已几乎完全失明,眼球外凸,颇有几分吓人。
钟小小也是听小何氏说,如今何大成已从县学退学,在家替人抄书为生。
他用头发遮掩,也时常被村里孩子追打。
梁不良人道:“家中有客?”
“哦,我爹娘来看我,”钟小小道,“可曾吃了午食,不介意的话在院子里吃点儿。”
梁不良人道:“不用,我马儿还在山下拴着呢。”
有马?
东宝、南宝一听,几乎立刻就想跑下山坡去,伸长了脖子往山下看。
钟小小见他们这样,笑道:“去拿点豆子喂马吧。”
三小只看了眼站在屋门口的钟家人,确定娘不会吃亏,就飞跑着下山坡喂马去了。
冯氏他们看呆了,大丫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人的。
一个凶神恶煞,腰上横跨了把大刀,看着就怪吓人的。
另一个头戴方巾,瞧着有几分书卷气,但神情阴恻恻的,也有些渗人。
因为是男宾,钟小小也不方便将人引进门,站在院门口问道:“两位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良人看了何大成一眼:“何兄今日有何事登门?”
“无……无事,”何大成道,“我是怕梁兄走错了,特意跟上来看看。”
梁不良人道:“今日是县太爷特意遣我来的。”
“县太爷!”
钟小小没说话,冯氏先喊出了声。
梁不良人看了众人一眼,道:“可否借一处说话。”
“当然。”
冯氏死死盯着钟小小,但见她举止从容,没有半分局促。
两人走到院外林子边的一块空地上,梁不良人从怀里摸出个信封,道:“县太爷得知莫千户今日丧仪,有感于莫千户为国捐躯,特让我将此交于你。”
钟小小在手里捏了捏,里面有一封薄薄的银子,还有一张纸。
“这有县太爷的名帖,”梁不良人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大可以拿着这张名帖去县衙找人,门房不敢不通传。”
钟小小两眼放光,将信封紧紧攥在手里,这就是她以后在县里的尚方宝剑。
梁不良人道:“陆大人在镇远关任参军多年,我也曾是他的下属。
陆大人唯一可惜的,就是来镇平县太晚,不曾与莫千户结交相识。”
钟小小道:“我小小问一句,陆大人是任了参军后,才考取的功名吗?”
“哈哈,”梁不良人不掩眼中的欣赏,笑道,“换别人都不会问这个问题,莫二娘子果然心细如发。
陆大人十六岁从军,在军中依然苦读不辍,十八岁考取庶吉士,原本是要进翰林院的……”
梁不良人发现差点说漏了嘴,转圜道:“总之,莫二娘子以后若有任何事,都可以来县里找我们。”
从县衙回来后钟小小就在琢磨,就是事情太多一直没细想。
陆大人十八岁就考取了进士,却和曾在边关从军的不良人是旧识,关系好到梁不良人受伤退伍后还来投奔他。
钟小小曾猜过会不会是陆大人世家亲戚的关系,但想起那日陆大人一眼就认出南宝的弹弓做工精湛,想来应该是在军中呆过才是。
再往回捋时间线,那就奇怪了,难道陆大人和莫战北一样,十几岁就去从军了?
莫战北去从军还情有可原,陆大人作为世家子弟,满腹经纶,正是考取功名的大好时光,怎么会去从军呢?
转念一想,钟小小又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大佑朝十五岁以上男子皆可从军,凭什么陆大人就不能去了呢?
说不定人家军中有关系呢?
一去就能从士官做起,不用像莫战北一样冲锋陷阵。
“多谢梁大人,我正有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