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气势汹汹冲进到院子，院子里都是村民们随的“份子钱”。
有随鸡蛋的，有随自家腌的咸菜，晒的菜干笋干的，也有随自家织的麻布的，晒的丝瓜巾的，琳琅满目各色都有。
冯氏在屋子里找到钟小小，抓住她的胳膊道：“他们就给你随点干菜，你倒好给他们吃肉菜，你是不是傻啊。”
钟小小道：“娘，你看着锅大，其实一人一勺，也没多少肉。”
“那也是油水！”冯氏道，“你去跟周小娥说，让锅里给留点，我带回去给大柱吃。”
“好。”
东宝南宝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娘这回又卖的什么关子。
钟小小答应得太爽快，冯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转念一想，大丫正是要依靠娘家的时候，自不敢跟她反水，又道：“娘问你，分子钱就这些？”
钟小小道：“娘，大伙儿都在晒场吃席呢，你说还有啥？”
冯氏点点头，今日席面有硬菜，是谁都得吃两口回去。
“那你记得啊。”
“娘，你快去吧，你再不去，菜都被吃完了。”
冯氏这才想起也不知大山他们有没有给她留，连忙下坡去了。
走之前打量了钟小小院子一眼，明明都办了丧事，怎么她这小院还是这么亮堂，瓜果蔬菜都出落的水灵灵的，青绿色的竹墙上开着淡粉的月季，心塞地瞧了眼停在院子里的那辆板车，收了心思下山去了。
等冯氏走了，钟小小回到屋里，东宝将家里用草纸订的账本拿给钟小小看，要说分子钱，今日也收了。
村长家和小娥婶随了二百文，都是私下封了塞给钟小小的，掂在手里沉沉的一小袋，这都是人情往来，以后钟小小要还的。
也有一些关系好的，送了些特别的东西，小桃奶奶送了一斤她家自己磨的芝麻盐，闻着香喷喷的，用来蘸馒头蒸饼超级香；周仓家则给钟小小送了一提镇上买的点心，钟小小推托不过也只好收下了，下回找机会回礼就是了。
还有其他关系好的，也都送了自家出产的农家好物。
还有些钟小小没想到的，大橘村的吴管家听说了钟小小的事，让人给随了一份礼，拆开里面竟是五个橘子。
这可是稀奇物。
还有吴屠户，背着他娘子，给钟小小送了两斤猪头肉。
这两样今日在坟前烧纸的时候，都被她拿来供奉了。
最让钟小小没想到的，是大何氏。
大何氏给钟小小送了一捆香烛，按说这应该钟小小自己准备的，蜡烛着实不便宜。
钟小小感谢之余，都让东宝记下了以后好回礼。
话说冯氏匆匆赶回小墅村的晒场，心道不好，有几桌已经光盘了。
这年头大家伙肚里都没什么油水，今日菜炒得滋味足，若不是有人在，都恨不得舔盘。
冯氏回到自己的席位，她碗里的肉沫豆腐呢？
“我的菜呢！”
钟大山摸了摸肚子，道：“娘你怎么才回来。
你肉菜拿到了吗？”
“拿什么拿？”冯氏气道，“我问你我的肉菜呢？”
钟老四筷子一放：“那么多人，瞎吵吵什么？
你跑出去瞎晃悠，菜我们都吃了。”
怎么叫她瞎晃悠，她为了谁才去后厨的？
钟大山剔着牙道：“娘你在后厨没吃到吗？我和爹以为你都在后厨吃饱了呢。”
冯氏：……
三人吃完席，和乡亲们打了招呼往山坡上走。
乡亲们见钟老四他们的神情都淡淡的，钟大山更是觉得后脖子嗖嗖冒凉气。
三人进了钟小小的院子，钟大山低声对冯氏道：“娘，你可别再为了三瓜两枣跟大丫过不去了。”
冯氏给了他一个你以为你娘我傻的白眼。
钟老四是头一回来钟小小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的瓜果干菜的随礼都已经拾掇干净了。
他看着整齐的院子就想起以前大丫在家的时候，院子里也是这样干净，不像现在总有股鸡屎味。
“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钟小小道：“爹你说的什么话，我是担心您的身体，近日可大好了？”
“嗯。”
钟老四抬脚进了屋，抬眼就见到壁龛上供奉的香火、橘子和猪头肉。
这里要说一句，原身因为不大和村里人打交道，家里是没有堂屋的。
这间屋子正房兼着起居室和屋子，平日里大娘们来和钟小小唠嗑，也多是在院子里，连灶间都很少进。
三小只这时正在后院玩。
钟老四一进屋子就愣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为啥最近老婆子从大丫这儿回家就气得不行。
屋子收拾的亮堂整齐，格局和成亲时没大变化，但就是处处透着不同。
桌上、床边有小花篮和花瓶，插着素静的小花。
最主要床上还有帐子。
冯氏也是头回进钟小小的屋子，头回见到蚊帐把她稀奇得不行，细软的手感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大丫，你哪儿来的银钱买这么好细纱？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钟大山的话提醒了冯氏，好啊，这死丫头果然背着他们藏钱了。
钟小小心道，再过几日就要和他们分到扬彪了，姑且先忍一忍吧。
“这也是为了孩子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冯氏心道，这也太奢侈了吧，她大孙子她都舍不得给他弄个这样的帐子。
“娘，你若是喜欢……”
冯氏、钟老四他们三个几乎同时竖起耳朵，喜欢怎么？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把做法告诉你。”
冯氏：……
缝个帐子谁不会啊，她缺的是那手艺吗？
“改日我做个小的，送给大侄子。”
“真的！”
这回冯氏眉开眼笑，钟大山见大妹没像前几次那样怼他们，心里也放松下来。
看来大妹为了争那抚恤银，还是要和娘家多走动往来的。
冯氏想像的给做个像她一样的大帐子，结果钟小小给做了个小的只够孩子睡觉时罩在里面的。
说她只剩下这点边角料，把冯氏气得从儿媳妇朱氏那儿学了个新词，鸡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说回钟老四，往凳子上一坐，也不说话，等着钟小小给他端茶送水。
钟小小从灶间拿了一个油纸包出来，道：“娘，这是给你们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