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做梦也没想到,这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有后续:人质对绑匪恋恋不舍,转头回来,把绑匪给绑走了……
连续两天的熬夜,卢生已经累的不行,好在,黄家人已经救出来了,党项人也离开了。卢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谁知道卫慕氏杀了个回马枪……
天刚蒙蒙亮,卫慕氏又带着几个党项人潜回了无虞楼……
她对这里布局、人员都很熟悉。进门还遇到了熟人,陈墩哥出门小解:“卫慕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和韩公子‘鱼水情生’,有些舍不得?”
“陈墩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一个重要东西掉了,回来拿一下。”
“哦,那你自便。”陈墩哥就自己回房睡觉了。
卫慕氏带人潜入卢生房间,把他嘴用抹布一堵,捆上绳子,套上麻袋,扛着就走了……
整个过程,驾轻就熟,十分丝滑顺畅。
她甚至还有时间,写了一封书信,留给韩一鸣,大概意思是说:不是我不要你,你长得好看,也会医术,也有才华,但不是我想要的人,也不是党项人需要的治国之才!
也不知道韩一鸣看到这信,会不会气得把信撕了。
总之,人就这么丝滑顺溜的被绑走了,随着党项人的车队,一路出了城。
……
等曹天、曹地发现的时候,党项人都已经快马加鞭,跑出去六七十里路了。
这卫慕氏也是真能熬夜,已经连续两天没怎么睡觉,却还是命令队伍:“今夜不宿营,到了鹿邑,直接出钱换马,继续赶路……”
一路风驰电掣……狗都追不上。
是的,卢香带着两条狗去追过了,结果狗还跑丢了一只……
只有小灰回到了她身边,小白却不见了踪影……
卢生还在沿途驿站留下书信:自己安好,去西北见识见识就回来,劝姐姐早些回去。
这些书信都是心甘情愿写的,也不用卫慕氏威逼利诱。卢生但凡长了点脑子,就不可能让姐姐追过来,她要是到了党项人腹地,那不又得被一锅端了。
这西北一地,还是让卢生独自去闯吧。
卢香只能带着小灰回到亳州城,她竟然还想到了“报官”,大宋子民被绑了,官府总得管一管吧。
谁知道刘全竟然说:“哦,这事,卫慕小姐已经提前告知了,他们想请‘经魁郎’到西夏传播孔圣人的教化,过几年,保证把人送回来,知州大人已经已经同意了。”
……
几日后,党项队伍已经过了汴京,后方悄悄跟上来一只大狗。
小白耐力那是出奇的好,一边追,一边找吃的,愣是没有把人跟丢。
党项人安营扎寨,一个士兵禀报道:“卫慕小姐,后面有一只白狗,一直在后面追,要不要把它射杀了?”
卢生虽然听不懂党项话,但大家都往后看,他肯定也的跟着看啊。
往后一瞧,果然见到小白竟然追了上来,顿时眼泪花是包都包不住。
腾格里提起弓箭,拉满弓弦,一箭射出……
小白一个闪身,嘴巴直接把箭身给咬住了!还耀武扬威,朝着这边晃晃。
腾格里又是拉弓上弦,卢生赶忙挡在他前面,对卫慕氏喊道:“不能杀!好不容易有只狗陪着我,此去山路十八弯,九连环,我一个弱男子,孤苦无依,好歹给我留只忠犬吧。”
卢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花还包着,实在让人觉有些可怜。
卫慕氏翻了个白眼,她都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人脸皮厚,还爱装可怜,大老远把他抓回去,也不知道值不值当。
……
又一个月后……
一行车队总算是到了“兴州城”。
此地,在西夏国建立后,就会改名叫“兴庆府”,作为西夏的国都。
后来,改着改着就改成了“银川”。
在“兴州城”,卢生又跟卫慕氏耗了一个月,无论卫慕氏使出什么招数,卢生就是不从,他绝不会留在西北,不会给他们献出任何的计策。
“守身如玉”也不是卢生性格,但是他就是宁死不从。支撑他的也不是什么故土难离,家国情怀,民族气节……
他就是单纯地想回家,在亳州好不容易赚来的万贯家财,这下好了,人走了,钱没花了……那是一点都没享受上啊,所以,他还是想再坚持坚持……
仗着卫慕氏对他还有点感情,于是卢生就“恃宠而骄”。绝食,逃跑,生闷气,撒娇,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月,什么招都使了一遍……
每天还高喊两句:“我就是要学那大汉的苏武,你就是把我困在此地,也不能磨灭我的赤子之心!我卢生,誓死效忠汉地!”
终于把卫慕氏给彻底惹生气了:“ 行,行,行!你不是说‘苏武牧羊’很有气节吗?我就把你押送到最西北的高原上,我也给你一百只公羊,等羊生了小羊,你就可以回大宋了!”
说完,卫慕氏转身就走了,什么话也不想跟卢生讲了!
这是玩砸了啊……他就是想装一装,结果装过头了……
卢生反应过来,想去求个饶,服个软,卫慕氏却已经闭门谢客,再也不见他了。
在兴州,好歹还是个都城,他还能有吃有喝的;要是再往西北走,他只能喝西北风了……
卢生在门口大声喊道:“我想反悔还来得及不?别玩真的啊,我有治国良策,我有雄韬伟略,我还有奇技淫巧,有‘淫巧’啊,用得上的,小姐!你用的上啊……”
……
又四个月后,天圣五年,七月初。
敦煌以南,两百里,这里已经是青藏高原边缘了,远处是巍峨起伏的祁连山,山脚下是一片碧绿的草甸。
天空蔚蓝,白云格外的低,仿佛爬上草坡,就能抚摸到洁白的云朵。
一个少年匍匐在草甸上,他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烤糊了的小麦色皮肤,汗珠在阳光下,泛着零星的光点。
一些黑色的胡渣子已经从他褐色的皮肤上钻了出来。
他用手刨开草甸,取出一株带花的小草苗,下面有一颗球茎,是一棵炉贝母(图)。
少年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哈哈,又采到一颗,这玩意在亳州城老值钱了,一斤就能卖四五贯钱呢!”
提到亳州,少年眼神略微暗淡了一瞬,头皮有些发痒,他用沾满泥土手,薅了薅头皮,好像确实太脏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少年旁边的有一条白色的大狗,它却仿佛是一只灵兽,除了脚底有泥,其他地方的白毛都是一尘不染……
远处的山坡上,还有大约五十只羊,为什么只有五十只了呢?
这也不能怪少年,实在是羊肉太好吃了,几个月就吃掉了一半,这羊肉实在是:
凝脂如玉肉飘香,慢炖火烤满帐芳。
驱寒饱腹阳气壮,唯食其味可忘乡。
……
卢生这几个月,是打心底里佩服苏武的,他在北海能坚持十九年,这不算啥。
但是能坚持十九年不吃羊,那确实相当牛逼。
放了十九年的羊,之前是一百只公羊,十九年后,还是一百年只,那就更牛逼了,这羊不仅没被吃掉,还一只没死,看来都是些成了仙的“长寿羊”。
卢生匍匐在草甸上,除了炉贝母,他今天还挖到十多根冬虫夏草,这些都是极其名贵的药材。
可惜,烽燧堡看管他的卫兵都不识货,不肯帮他拿去换钱,他也只能晒干了,先存起来。
……
突然,小白竖起了耳朵,朝着远处嚎了两声。
卢生朝着远处望去,对面山头,马蹄寺的后山上,窜出几十个黑点,它们逐渐移动,绕过寺庙,走下山坡……
狼群正在朝着牧民的帐篷逼近,那帐篷边缘,两个小女孩正在玩闹。
附近男人们都已经出去放牧了,女人背着羊皮,去烽燧堡找西夏卫兵换些盐巴。
帐篷周围,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在阳光下奔跑嬉戏。
卢生赶忙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小荣,小梅!快躲起来!”
草原空旷,声音并没有传出太远距离,远处的两个小女孩并没有听见。
“小白,快回去!”
卢生把虫草和炉贝母揣进挎包里,也朝着山下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