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晨光总比别处迟半拍,直到日头爬过远处的沙坡,才肯漏出一缕淡金色的光——那光细得像丝线,穿透粗麻布帐篷的缝隙时,还带着点沙粒的凉意,落在齐乐手背上,让他瞬间醒了大半。
腿上的九尾狐还蜷成一团,雪白色的绒毛沾着点帐篷里的暖意,尾尖那点橘红色的暖光随呼吸轻轻起伏,连小鼻子都在微微抽动,像是在梦呓里追着什么。帐篷角落的蜚也没睡沉,灰黑色的爪子扒着帐篷边角,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每抖一次,就有几粒细沙从耳尖落下——昨夜许轩布下的警戒符安安静静贴在帐门上,可这西荒的风总不安分,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从帐缝里钻进来,绕着每个人的脚踝打圈。
“醒了?”许轩的声音从帐篷另一侧传来,他靠在叠好的行囊上,手里攥着张黄符,指尖淡青色的灵力正顺着符纸上的朱砂辟邪纹游走,像条小蛇。他小臂上还缠着绷带,绷带边缘渗着点淡褐色的血印,是昨夜和黑袍人打斗时留下的伤。“刚用探邪符测了圈,附近三里内没活物,但往西北走的方向,有残留的煞气轨迹,是昆仑墟的人留下的——他们走得急,煞气还没散。”说着,他把符纸往帐篷杆上一贴,符纸瞬间亮起淡金光,连带着帐篷里的阴冷都散了些,“我的伤好多了,你给的凝神丹效果比想的好,就是这雪山的寒气厉害,得提前防着,别等进了山再冻得动不了手。”
夕这时也起身了,她从帆布行囊里掏出个粗布包,解开绳结时,能看见里面裹着几株带着白霜的草药——是昨夜她趁众人休息时,在帐篷外的沙丛里找的“寒松草”。那草叶片泛着浅淡的绿,叶边还沾着没化的白霜,捏碎一片,清苦的香气就漫了出来,带着点提神的凉意。“这草能驱寒,我凌晨就捣成药泥了。”她把石臼推到中间,石臼边缘还有道裂纹,是之前在沙地里捡的旧物,里面的药泥呈淡绿色,黏而不腻,“涂在手腕和脖子这些露着的地方,等会儿进雪山能少受点冻。”她先捏了点药泥,轻轻涂在齐乐手腕上,指尖的温度让药泥的凉意淡了些,又摸了摸身边竹篮里的梧桐芽,声音软了些:“它今早动静特别大,你看——”
齐乐凑过去,果然见梧桐芽的枝条不再蔫蔫的,直挺挺地指向西北方,叶片上的金纹亮得刺眼,像有细碎的星星嵌在上面,连叶片背面新浮现的淡银色符文都在轻轻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着急地催促。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枝条,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竟带着点雪山特有的冰凉——那冰凉里又裹着九鼎残片的暖意,一冷一热在经脉里轻轻打了个转,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收拾行装时没多耽搁。许轩把剩余的青铜印揣进怀里,那印冰凉,贴着胸口却能透出点暖意,他又从符袋里掏出三张“避沙符”,分给齐乐和夕,自己也往衣襟上贴了一张:“等会儿过沙地,别让沙子灌进衣领,冻得慌。”夕则蹲在蜚的身边,把寒松草药泥仔细涂在它肩胛的伤口周围,蜚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淡粉色的皮肉露在外面,被药泥一敷,它轻轻低哼了一声,却没躲开,只是用头蹭了蹭夕的手背。九尾狐这时跳上齐乐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颌,暖乎乎的气息扑在他脖子上,像是在说“放心,我来盯梢”。
出了帐篷才发现,昨夜玉盘碎裂处的草芽又长高了些,嫩绿色的叶片在风里晃,像一群小巴掌在打招呼,沙地上的灵气也比昨日更浓,吸一口都觉得胸口舒畅——只是远处的天际线泛着层灰蓝色,那是西北雪山的方向,风一刮,竟带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有点疼。
“走。”齐乐握紧了腰间的破妄金光剑,剑鞘是银亮色的,沾着点沙粒,剑柄上嵌着的九鼎残片泛着淡金光,和他指尖的灵力隐隐呼应,“梧桐芽的指引没偏,我们得在日落前赶到雪山脚下,不然入夜的暴风雪一刮,路就全封了。”
赶路时比预想的更难。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脚下的沙地渐渐变硬,从踩上去“沙沙”响,变成了“噔噔”的闷响,偶尔能看见几块嵌在沙里的灰黑色碎石,碎石上还沾着冰碴,风里的煞气也越来越重,吸进鼻子里都觉得发涩——许轩突然停住脚,抬手按住齐乐的胳膊,声音压低了些:“等等,前面有流沙。”
他从符袋里掏出张“定沙符”,指尖灵力一点,符纸往地上一掷,落地瞬间就燃起淡绿色的火苗。那火苗不高,只有半指长,却带着股沉稳的灵力,火光照亮的范围内,原本松动的沙地竟瞬间凝住了,硬得像块石板。可没等他们迈步,流沙边缘突然窜出三道黑影——是昆仑墟的黑袍人,黑袍上沾着沙粒,连脸都裹在黑布里面,只露出双泛着凶光的眼睛,每人手里都握着柄骨杖,杖头的骷髅头泛着绿油油的鬼火,眼眶里的火舌舔着空气,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嘶吼,像破锣在响:“留下梧桐芽,饶你们不死!”
“就凭你们?”齐乐手腕一翻,破妄金光剑“噌”地出鞘,剑刃泛着银亮的光,裹着层淡淡的七彩霞光,虽没完全展开,却也带着股暖意,直劈向最前面的黑袍人。那黑袍人急忙举骨杖去挡,“当”的一声脆响,骨杖上的黑气“滋滋”冒了出来,竟被剑刃劈出道裂纹,杖头的鬼火瞬间黯淡下去,连黑袍人的身子都晃了晃。
许轩趁机捏了道“雷符”,指尖淡紫色的雷光一闪,“噼啪”声里,两道雷弧像鞭子似的,直窜向另外两个黑袍人。黑袍人想躲,可脚下的沙地被定沙符凝住,动作慢了半分,雷弧擦着他们的黑袍掠过,黑袍瞬间冒起黑烟,里面传来痛呼,还有布料烧焦的味道。
夕这时已护在竹篮旁,她从怀里掏出张“驱邪符”,往蜚的背上一拍,符纸瞬间融进蜚的皮毛里。蜚立刻发出声低吼,喉咙里滚着“呼噜”声,背上的灰黑色骨刺竖得更尖,猛地冲向受伤的黑袍人。它的肩胛还在渗着淡血,却没半分退缩,骨刺狠狠撞在黑袍人胸口,黑袍人当场喷出口黑血,倒在沙地上抽搐了两下,身体渐渐化作缕黑雾,消散在风里。
最后一个黑袍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往流沙里逃——九尾狐突然从齐乐肩头跃起,尾尖的橘红火苗瞬间暴涨,化作道小红光,像颗小流星似的,直扑黑袍人的后心。“嗷!”黑袍人惨叫一声,浑身燃起淡红色的狐火,那火沾在黑袍上就灭不了,越烧越旺,他想伸手扑打,手指刚碰到火苗,就“滋滋”冒起白烟,最终连人带骨杖,都烧成了一堆黑灰,被风一吹,散在沙地上。
“这些人是探路的,后面肯定还有埋伏。”许轩收起符纸,眉头皱着,指尖还残留着雷光的麻意,“离雪山越近,昆仑墟的人只会越多,他们肯定不想让我们拿到九鼎残片。”他看向齐乐,眼神里带着点担忧:“我们得加快速度,别被他们缠住,不然赶不上日落前到山脚。”
又走了两个时辰,风里的雪粒越来越密,打在脸上又冷又疼,气温骤降,几人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的雾,一落地就沾在衣襟上,冻成了小冰碴。脚下的路彻底变了样,碎石变成了覆雪的冰面,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滑倒——梧桐芽的枝条这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叶片上的金纹亮得能晃眼,直指前方一座高耸的雪山。那雪山峰顶埋在厚厚的灰云里,半山腰以上全是白茫茫的雪,风刮过冰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只鬼在哭,听得人心里发紧。
“到了。”夕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不是怕,是冷。她把脖子上的羊毛围巾又紧了紧,围巾是灰色的,上面有她绣的小草药图案,是出发前母亲给她的,“你听,雪山上有声音。”
齐乐侧耳细听,除了风声,还有种低沉的“轰隆”声,从雪山深处传来,像是厚厚的冰壳在裂,又像是……巨兽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股压迫感。他刚想往前走,肩头的九尾狐突然炸毛,雪白色的绒毛竖了起来,尾尖的狐火瞬间亮了不少,朝着雪山方向发出声尖锐的啸叫,像是在预警。
“小心!”许轩突然拽住齐乐的胳膊,往旁边猛拉——几乎是同时,一道碗口粗的冰刺从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破土而出,冰刺泛着淡蓝色的光,顶端还沾着点黑色的煞气,寒气顺着冰刺往外冒,若是被刺中,恐怕骨头都得冻碎。
冰刺后面,窜出五个黑袍人。他们的黑袍和之前的不一样,缝着圈白色的兽毛,像是用雪狐皮做的,手里的骨杖顶端裹着层薄冰,一挥舞就有寒风卷来,冰碴子“簌簌”往下掉。为首的黑袍人声音比之前的更沉,带着股命令的语气:“西王母有令,擅闯雪山者,死!”
齐乐没废话,破妄金光剑直接出鞘,七彩霞光这次凝得更实,像层薄纱裹在剑刃上,泛着暖光。他朝着最前面的黑袍人劈去,剑风扫过冰面,竟把覆在上面的雪都吹开了,露出下面光滑的冰壳。那黑袍人举骨杖去挡,“咔嚓”一声,骨杖上的冰壳先碎了,裂开的纹路顺着杖身蔓延,剑刃直逼他的胸口——黑袍人想躲,可蜚已从侧面冲来,背上的骨刺狠狠撞在他腰上,黑袍人当场摔在冰面上,冰面被砸出个小坑,没等他爬起来,许轩的雷符已落在他身上,淡紫色的雷光一闪,人就化作黑雾散了。
剩下四个黑袍人见状,突然围成个圈,骨杖同时往冰面上一戳。冰面上瞬间冒出无数道冰刺,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小森林,朝着齐乐他们围过来,寒气裹着煞气,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夕立刻掏出张“火符”,往地上一扔,淡红色的火苗窜起,虽没挡住所有冰刺,却也融了大半,融化的冰水顺着冰面往下流,又很快冻成了薄冰。齐乐趁机跃起,破妄金光剑在空中划出道弧光,七彩霞光化作道半人高的光刃,直劈向圈中的黑袍人——光刃扫过,两个黑袍人的骨杖“咔嚓”断成两截,黑气从断口处涌出来,他们刚想往雪山深处逃,九尾狐的狐火已缠上他们的黑袍,火借风势,瞬间把两人裹住,只听得两声惨叫,就没了踪影。
最后两个黑袍人脸色惨白,转身就往雪山深处跑,可没跑几步,雪山上传来声巨响,震得冰面都在晃,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云层里探了出来——那是条雪蛟!青黑色的鳞片比巴掌还大,泛着冰冷的光,鳞片边缘沾着的雪粒往下掉,脑袋上长着两只短角,角上裹着层厚冰,眼睛是深紫色的,瞳孔竖得像蛇眼,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凶煞。它张开嘴,喷出股白色的寒气,那寒气比冰刺还冷,跑在前面的黑袍人瞬间被冻成了冰雕,连表情都还保持着惊恐,“哗啦”一声,冰雕碎在冰面上,冰碴溅得老远,打在旁边的冰刺上,发出“叮叮”的脆响。
雪蛟的目光扫过齐乐他们,尾巴在半空中甩了甩,冰面上瞬间裂开道半尺宽的大缝,黑色的煞气从缝里冒出来。竹篮里的梧桐芽突然剧烈晃动,枝条猛地探出来,叶片上的金纹直指雪山半山腰的一个洞穴——那洞穴藏在雪堆后面,洞口的冰层泛着淡金光,隐约能看见洞穴口刻满了昆仑墟的符文,符文是黑色的,像扭曲的蛇,亮的时候泛着淡蓝光,裹着煞气,像是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雪蛟。”许轩的声音有些凝重,他攥紧了怀里的青铜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守着冰棺的应该就是它,比我们之前想的更强,身上的煞气比黑袍人重多了。”
齐乐握紧破妄金光剑,剑刃上的七彩霞光又亮了几分,暖意顺着剑柄传到他的手心,驱散了不少寒意。他看向身边的伙伴:夕正蹲在蜚的身边,给它肩胛的伤口重新涂药泥,蜚乖乖地低着头,用头蹭了蹭夕的手;九尾狐蹲在他肩头,狐火亮得像颗小太阳,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脸颊;许轩虽脸色还有点白,却已捏好了两张雷符,眼神里满是坚定。
“走。”齐乐抬脚往洞穴方向走,冰面在脚下咯吱作响,像是随时会裂开,“它挡不住我们,九鼎残片在里面。”
雪蛟见他们没退,反而往洞穴走,顿时怒了,又喷出股寒气。这次的寒气更浓,连空气都像是要冻住,白色的寒气裹着冰粒,朝着几人扑过来。齐乐抬手,破妄金光剑在身前划出道光盾,淡金色的光盾挡住寒气的瞬间,许轩已将三张“速行符”分别贴在几人身上——符纸一贴,几人的身影瞬间快了几分,像阵风似的,已到了洞穴不远处。而雪蛟的尾巴,正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冰面“咔嚓”一声,碎成了无数块,黑色的煞气从裂缝里涌得更凶了。
洞穴口的符文突然亮起,淡蓝光裹着煞气,像条毒蛇似的,朝着他们扑过来。梧桐芽的枝条猛地伸出去,叶片上的金纹瞬间亮到极致,和符文撞在一起,“嗡”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疼,蓝光与金光交织在半空,形成一道光墙。洞穴里突然传来阵沉闷的声响,“咚咚”的,很慢却很有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棺里苏醒,每响一次,洞穴口的符文就亮一分,煞气也更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