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耿洋依旧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状态,但与隔壁的互动,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琳琳为了感谢他,第二天晚上就端来了一碗自己煲的玉米胡萝卜排骨汤。
汤汁浓郁,火候恰到好处。
耿洋没有推辞,接过汤碗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琳琳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耳根微微泛红。
隔了几天,琳琳在楼道里遇到耿洋,小声说餐厅员工内部有折扣,问他需不需要带吃的,可以便宜很多。
耿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于是,每隔两三天,琳琳下班的时候,都会将一份打包好的热乎菜肴和汤挂在耿洋的门把手上。
任羲似乎很忙,经常很晚才回家。偶尔在楼道碰见,他对耿洋的态度依旧温和有礼,但眉宇间的疲惫感更重了些,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琳琳和耿洋之间增加的接触,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或许是真的太忙,无暇他顾。
一个周末的下午,暴雨倾盆。
琳琳下班没带伞,被困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耿洋“恰好”路过买东西,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他走进便利店里买东西,离开时看着琳琳。
“一起走?”他问得简单。
琳琳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耿洋手中唯一的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伞不算很大,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
雨水敲打着伞面,噼啪作响。琳琳能闻到耿洋身上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与她熟悉的任羲身上的书卷味完全不同。她低着头,心跳有些快。
耿洋将她送到楼道口,肩头湿了一小片。琳琳连声道谢,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接触,一次次累积。
耿洋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精准地计算着每一次“偶然”相遇的时机和分寸。
他从不主动靠近,却总在琳琳需要帮助时恰好出现。他话不多,但每一次开口,都平淡中带着一种安全可靠的力量。
琳琳面对他时,从最初的单纯感激,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慌乱。
她开始会在和任羲吃饭时,不经意地提到“隔壁的耿先生今天又帮了忙”,语气寻常,却会悄悄观察任羲的反应。
任羲通常只是温和地笑笑,说一句“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便继续低头吃饭,或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琳琳悄悄松了口气,任羲似乎真的没有多想。
但一种微妙的变化,在她身上悄然发生。
她出门前花在镜子前的时间变长了。不再是随意穿搭,而是会仔细梳理发型,甚至偷偷用了点同事推荐的淡色唇膏。
制服里面,会换上颜色更鲜亮的内搭。那双唯一的好鞋子,也擦得格外仔细。
她心底里,开始期待在楼道、在街角,或在哪个地方会与耿洋相遇。
而耿洋,从未让她失望。
有时是清晨,她匆匆出门,会“正好”遇到晨练回来的耿洋。他额角带着细汗,目光扫过她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会淡淡说一句:“今天你看上去真漂亮。”
有时是傍晚,她下班回来,会“碰巧”在楼下遇见似乎刚买东西回来的耿洋。
他会看着她新换的浅蓝色丝巾,随口道:“这颜色很衬你。”
话语简短,没有任何轻浮之意,甚至带着点疏离。
但足以让琳琳心跳漏掉半拍,然后几天的心情都轻盈起来。餐厅里难缠的客人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重复枯燥的工作也仿佛有了色彩。
她甚至会忍不住猜测,明天会遇到他吗?该穿哪件衣服?
这种隐秘的期待和雀跃,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她的心。面对任羲时,她依旧温柔体贴,但偶尔会走神,想起隔壁那人冷淡却精准的夸赞。
一次,任羲难得早回家,注意到她新涂的指甲油,温和地问:“换颜色了?”
琳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将手缩了缩,含糊道:“嗯,同事推荐的,说这个颜色显白。”
任羲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进了书房。
琳琳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修剪的指甲,一种混合着愧疚和刺激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样不对。
可那种被注意、被欣赏、被照顾的感觉,像是一种戒不掉的甜瘾。尤其是在任羲越来越忙碌、越来越疏离的对比下。
耿洋的存在,像是一点星火,落在她平静如死水的生活里。
而她,正在不由自主地靠近那点微光,哪怕明知可能会灼伤自己。
又是一个早晨,琳琳特意穿了一条新买的碎花连衣裙,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才出门。
果然,在楼梯口遇到了似乎正要下楼的耿洋。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依旧是那平淡的语调:“裙子哪个明星代言的,很漂亮。”
琳琳的脸颊瞬间飞红,低下头,声如蚊蚋:“谢谢……”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下楼,心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飞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欢快。
耿洋站在楼梯口,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若有所思。
“真的挺普通的一个女人!”
夜色深沉。
耿洋没有开灯,静静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楼下街道的霓虹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闭上眼,意识微微抽离。
再睁开时,周遭已是绝对的寂静与荒凉。
脚下是细腻的灰色月尘,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足迹。远处是连绵环形山的黑色剪影,在深邃的星空背景下显得格外冷硬。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死寂。
地球悬挂在漆黑的幕布上,蓝白纹理缓慢旋转,瑰丽而遥远。
他踏月而行,月尘在脚下无声飞扬。这里的重力很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漂浮感。
他没有目的,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绕过巨大的环形山边缘,穿过平坦的月海。四周是亿万年来未曾改变的景象,冰冷,空旷,带着一种时间凝固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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