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救人!”
宋灵淑怒喊一声,其他人才回过神,将布条扔进炉底。
下来时,上方两个炉子虽有冒烟,还远没到溢出,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加了什么,才导致里面东西溢出。
宋灵淑四下扫一眼,指挥其他人,将下方堆散的长木条扔下去。
长木半人高,刨得并不均匀,一看就是被扔下来的废料,只能用作燃烧。
下方的宋远潮也发现了黑水流水,急着不断往上挣扎,试图去够炉边的布条,两只手已经红通通一片。
“大哥,将这些木条垫在脚下,别陷在里面!”
随着宋灵淑呼喊,炉下的三人急忙捡起木条,利用木条拔出双脚,不断往上垫。
宋远潮最先够着布条,费用全力才抓住,两腿用力蹬着边沿,才算彻底脱离锅底黑色的粘液。
随着黑水流入石炉底,黑色的东西也开始冒起白烟,像滚烫的水注入其中,将底下东西慢慢煮沸。
两个差役不断抓住木条,仍有半条腿未能脱离下方,被疼得直呼喊。
石炉上方的杂工和匠人急忙拉扯布条,宋灵淑看着宋远潮即将上来,大松了口气。
宋远潮一只手快要够到边沿时,布条发出吱拉声,所有人脸色骤变,想趁着布条断裂,将人拉上来。
宋灵淑伸手去够,就差一点拉到时,布条突然断裂,宋远潮惊叫一声,整个人落入炉底下方,身影瞬间被黑水淹没。
“啊!”
所有人骇然惊呼,眼睁睁看着宋远潮掉进了炉底的黑水中。
“大哥,快爬上来!”宋灵淑急着心砰砰跳,将旁边能扔的全扔下去了。
其他人也回过神,将谷底所有断裂的木头、木条,破掉的板凳,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扔。
底下另外两个差役重新跳下去救人,才算费力将宋远潮拉出来黑水。
宋远潮整张脸都被烫红,浑身上下都被裹上了黑色的粘液,已经发不出喊声,只不断往上伸手。
正当此时,木梯处传来声响,十几个兵士正背着麻绳赶来。
“快点,里面的人受不住了。”
兵士准备了两根粗麻绳,两头捆住一根粗壮的木头,迅速下放到炉底。
宋远潮已经没力气抓住绳子,陷在下面的腿也拔不出来。
宋灵淑让下面的差役将宋远潮扶到上面趴着,才算将人稳固在木头上,随着绳索上升。
几番拉扯之后,宋远潮才算彻底脱离石炉。
上方炉子溢出的黑水越来越多,已经漫上一层,散发着极难闻的味道,瓢起缕缕白烟,如地狱之景。
……
城郊兵营内。
大夫给三人全身敷了药,包扎得只剩个眼睛在外面,安置在外面的竹塌上,由微风吹拂,缓解表面的灼痛之感。
宋灵淑屏退了兵营的协将,独自坐在竹榻前。
宋远潮早已经醒来,见宋灵淑自责不已,开口安慰道:“你即便不告诉我黑油出自何处,我也会找到城郊器库,只是一时失足,才掉入了石炉中。”
“我以为你会在城防署查,没想到城郊器库外有那种危险的东西……”宋灵淑眼眶泛红,差一点宋远潮就被里面的东西烫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曹吏故意害你掉下石炉?”
宋远潮转了转头,刚好扯到身上伤口,疼得直吸气,声音嘶哑道:“曹吏起初否认有人拿走大量黑油,我推说要重新查验运送记簿,见他心虚慌张,便猜到他在说谎。”
“刚逼问两句,他就慌忙逃走,我追下崖边木梯时,突然感觉后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随后就掉入了大石炉中……”
“曹吏试图逃走,还有人对你背后偷袭?”宋灵淑惊起,回想刚刚救人时,难道布条也是被人暗中弄断?
宋远潮道:“我掉入之后便不知曹吏去了何处,也没看见推我的人是谁,我只感觉那人个子较高,力气更重些。”
器库外的匠人与杂工个子相似,锻铁的匠人倒是生得孔武有力,手上力气最足。
“查黑油一事交给我去办,大哥且安心养伤,待我返回再事带你回城。”宋灵淑取来旁边的软枕,垫在宋远潮脑袋下,让他不至于僵着脖子。
营地两个协将,其中一人原是赵光逢的手下,暂且还算安全,不担心再有人暗中下手。
宋远潮闷闷出声,“怪我太大意,此刻动弹不得,只能交由你去查……”
“我们谁也没料到有人敢暗中动手,陆蒙狂妄自大,目无法纪,我不会放过他……”宋灵淑气得咬牙,偏生知道是陆蒙下的手,却抓不住证据。
不管是谁听令推的人,她必不会放过他们!
宋灵淑嘱咐了几句,带着跟来的两护卫,返回了山崖边。
……
崖边器石屋边,三三两两的匠人杂工正聚在一起,听见马蹄声传来,瞬间一哄而散。
宋灵淑下了马车,扫了一眼装作忙碌的几人的匠人,暗中比对着匠人和杂工的身高。
“器库曹吏何在?”
匠人们互相对视一眼,默然片刻,“不知去了何处,方才宋推官抓人时,他便跑走了。”
曹吏就算心虚想跑,又能逃到哪去?除非他想逃离洛阳,否则不敢撂下差事不管。
“傅都头一家几口人全部葬身火灾,院外发现了大量黑油,你们如果不将曹吏的行踪说出来,莫怪我将你全抓回去动刑!”
宋灵淑撂下狠话,暗暗打量着所有人脸色。
有几人不以为意,面带几分讥讽,有的人瞬间慌张,左顾右盼,想寻求办法。
宋灵淑的目光停在个子最高的匠人身上,此人两眼茫然,好似有些憨傻,在一群人中却并不起眼。
这里的杂工分属于每间器房,多看匠人脸色行事,匠人未发话,只跟在一旁傻站着。
身着短褂的匠人面露愁容道:“分放黑油之事是由蓸吏决定,我们只是负责打铁锻烧,将那些废弃的东西熔炼,真不知黑油为什么出现在傅都头家中。”
另一匠人也应和道:“曹吏是城防署的人,我们只是普通的杂工匠人,干的是手艺上的活,不可能会跑到城中杀了傅都头一家子。”
其余人也纷纷应声,只说黑油之事不归管他们管。
曹吏或许是陆蒙的人,但推宋远潮的人,一定就藏在这些人当中。
宋灵淑冷笑道:“适才我来时,上面两个石炉还未溢出,在所有人忙着救宋推官时,却突然溢下来,难道也与你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