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阎乐面露疑惑,问道:“什么?
李斯怎会来此?
他不是一向与大人您不和吗?”
赵高缓缓道:
“我们之间不和,只因我乃长公子之人,而他先前则是四公子嬴封之党羽。
不过,他能来此。
倒是让我颇感意外,不妨见一见。”
阎乐皱眉回道:“我等皆为长公子麾下,若见李斯,岂不会引起长公子之猜疑?”
赵高饮酒浅笑:
“长公子绝非此种心胸狭窄之人,他与王上有一处颇为相似,那便是用人不疑。
若真有朝一日我与长公子反目,也绝不会因此而起,你且在屏风后候着。”
阎乐点头,随即退至屏风之后。
赵高整了整衣襟,道:“既然是廷尉大人亲临,我岂能不出门相迎?”
不多时,赵高步至门外,躬身行礼:
“高,见过廷尉大人,下人无知,竟让大人久候,还望大人恕罪。”
廷尉李斯微笑回应:
“不敢、不敢,中车府令深得王上与长公子双重信任,真可谓前程似锦。”
二人步入堂中。
李斯见赵高身后立着六剑奴。
待李斯落座,便道:“我等在此叙谈,下人就不必在此侍立了吧?”
赵高轻轻挥手:“你看,廷尉大人都发话了,这几个下人怎配站于此处,退下吧。”
乱神面露不悦,但真刚抢先一步:
“是,属下等告退。”
六剑奴离去后。
赵高目光锐利:“在我记忆中,这可是大人您首次莅临本府,说吧,究竟所为何事?”
李斯道:“长公子遭贬,其党羽皆忙着为自己另寻出路,反观中车府令。
倒是显得格外悠然自得啊。”
赵高淡淡回应:
“别胡说,我并非长公子一党,不明廷尉大人此言何意,若无他事,大人便请回吧。”
李斯微微一笑,道:“中车府令不必如此急切,我今日前来,实则是为了大人,一番好意,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赵高挑眉道:“哦?
难得廷尉大人能为我这卑贱之人着想,真是受宠若惊,只是我即将进宫。
大人若无他事,便请自便吧。”
言罢,赵高转身欲走。
李斯却忽然开口:“中车府令且慢,令千金,怕是已至出阁之年了吧?”
赵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面色凝重:
“廷尉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李斯缓缓道:“中车府令的名声,在朝野间可不算太好,而罗网历代主人,亦是如此。
但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将来,以及……
王翦与昌平君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扶苏?
最大的原因便是,王上不会轻易对扶苏下手,他们既已选定扶苏。
索性便将女儿嫁予他,如此一来,两家便成了亲家,王上自也不会轻易对他们动手。”
赵高闻言,重新坐回椅上:
“大人的意思是……”
李斯直言不讳:“不瞒你说,自四公子被赐死后,我也在寻找新的靠山。
我之所以给大人出谋划策。
便是希望你能代为引荐,
只是,我恐公子心中对我仍有芥蒂。”
赵高挑眉:“那么,你的计策是什么?”
李斯沉声道:
“自然是让你的女儿嫁给扶苏。
只要扶苏娶了你的女儿,你日后无论犯下多大的过错,只要不是谋逆大罪。
便不至于丧命,更不会失宠。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扶苏公子至今尚无子嗣,他的两位夫人亦未有身孕。
倘若你的女儿争气些……”
赵高微微一笑,见时机已然成熟,便开始推波助澜,对李斯说道:
“一旦你的女儿怀有身孕,那将是扶苏的长子,王上定会极尽宠爱于这个孙子,你我若能联手,长公子必将成为太子。
到那时,你的孙子。
便是未来的秦王。
至于你的安危,更无须多虑。
你甚至有可能成为数百年来大秦宦官中,首位拥有秦王血脉子孙之人。”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一个宦官的后代,竟有望让孙子成为秦王,这诱惑实在难以抗拒。
“你此举,不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我日后是否受宠暂且不论。
但你若不找一座坚实的靠山,待扶苏登上王位,别说继续担任廷尉,就连性命能否保全,都是个未知数。”
李斯赞叹道:
“中车府令真乃慧眼如炬。”
赵高回应:“你若真有此意,我可上书长公子,探一探他的口风。
想他以往虽各为其主,但念及旧情。
应当也不会过于为难你。”
李斯笑着点头:
“好,那就有劳您了,我先告辞了。”
待李斯离去,阎乐从暗处走出:
“大人,您真的相信李斯吗?”
赵高眼神微眯,缓缓言道:“他所言,半真半假,却也如晨钟暮鼓,点醒了梦中人。
想我这些年为长公子暗中筹谋。
历尽艰辛,不久前更是亲手除去了楚国的醴泉君熊负刍,以绝后患。
然而,我所求非升官发财,只愿长公子能迎娶小女为正妻,册封为太子妃,如此,我必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否则……”
阎乐闻言,颔首赞同:
“此言极是,此乃上策,若长公子不纳你女,恐日后卸磨杀驴,悔之晚矣。”
且说楚国九子山,风光旖旎。
一位蓝发少女,手提竹篮,轻启栅栏,步入庭院,呼唤道:“夫人……夫人……”
房门应声而开,一位极有气质的美妇款步而出,声音柔和:“小娥,何事惊慌?”
秦娥答道:“夫人,秦军压境,村中长辈嘱咐,近日切勿前往镇上。”
美妇闻秦军二字,心中微颤:
“楚国,恐难逃此劫。
既如此,有一事,欲告知于你。”
秦娥,一双明眸皓齿,身着素衣,宛若仙子临凡,轻声问道:“夫人,可是那事?”
美妇颔首,眼中满是柔情:
“虽非你生母,但你待我如亲,孝顺有加,当年,恐你年幼,难忍相思,故而隐瞒。
你,不会怪我吧?”
秦娥摇头,泪光闪烁:“怎会?
我自幼孤苦,父母早逝,流落街头,若非夫人于鹤桥之上伸出援手。
悉心照料,又派人教阿娥武艺。
在我心中,夫人早已是至亲长辈。”
美妇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告诉你吧,那位小时在鹤桥上与你邂逅的男孩,
是大秦的长公子扶苏。”
秦娥闻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原来,哥哥乃大秦的长公子扶苏?”
秦娥心中欢喜,她钟情的哥哥果然是个好人,长公子扶苏贤明远播,无人不知。
美妇微微颔首:“孩提时,你们仅有一面之缘,你却时常将他挂在嘴边。
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对你隐瞒此事,皆因不愿你承受相思煎熬,彼时,我们正颠沛流离,相见无望,你……可是心仪于他?”
秦娥羞涩地点了点头:
“嗯,他……他当年在鹤桥上的那一吻,阿娥早已镌刻于心,永生难忘。”
美妇闻言而笑:“两个稚童,一吻定情,成就一段佳话,只是,不知他对你是否有意?”
秦娥听后,双手不自觉地轻揉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