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阿米尔联邦。
地下室。
室内密不透风,唯有容器底层的微弱荧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房间里极大,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头。
如果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每一个长柱体容器中都悬浮着一道人影,或者只能说是一道影子,而丧失了基本的人体特征,有的是野兽的头颅,或者四肢,千奇百怪,令人心惊肉跳,他们的身上都插满了管子,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触兽。
唯有最中央最高的那个容器中才悬浮着一道完整的人形。
“本来我还听说你复生了黎光,觉得挺不可思议,今天一见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轻微的鼓掌与空气接触传来声波震动,绿色的微光将身后的人影拉得老长。
他走到蒲易身边,烈焰般的褚发披在身后,微勾了一侧唇角,“怎么复活了黎光,你马上就可以报复那个把你伤得这么深的女人了,你看上去怎么还是这么不开心?”
“该高兴才……”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蒲易利落收剑,剑身滴血未沾。
琥珀色的眸子古井无澜,冷冷斜了他一眼。
“我说过,不要试图窥探我的内心。”
尸首分离的身影滴血未流,甚至那个掉在地上的头颅还在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被晦暗不明的灯光一照,宛如恐怖电影中的幽灵夺命的铃声。
“不过是阿米尔联邦的最强者,下手还真是狠,你难道就不担心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你忠诚的属下吗?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信赖有加的执政官大人竟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想必会对你难道及其失望吧?”
蒲易冷嗤了声,“如果你想死的很早点,我可以试试。”
“真是个无趣的人。”未能如愿在他脸上看到惊讶亦或是惊慌失措的神色,阿珈莱斯切了声,很快又被其他事情吸引去注意力。
“前不久抓的那个人怎么样了?”蒲易问。
“啊......你说她啊,”他发出短促的笑声,感概一声,“不愧拥有万中无一天赋的人,只是可惜了这种异能并不能为我们所用,要不然还真想将人做成实验体,我敢保证她一定成为足以匹敌一号实验体的存在。”
“还真是可惜了。”他露出遗憾的神情。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你做不成的事情。”蒲易嘲讽道。
“呵,说得倒是轻松,”阿珈莱斯咬牙切齿道,“那可是S级光系与全体范围治疗系,如果不是因为刚好和我的属性相斥,又怎么会便宜了别人,不过你难道就不一点都不可惜吗?”
蒲易蹙眉,“可惜什么?”
“她可是苏莱最好的朋友,而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露出极为愉悦的神情,看向蒲易,脸上挂上了幸灾乐祸的笑,“她还是荀胥的未婚妻,你就不担心这件事情被发现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局面吗?”
闻言,蒲易定定盯着他看,琥珀色的眼睛过分透亮宛如深渊湖水般冷冽,说出的话更是足以冰冻三尺。
“随便。”
“还真是心狠啊,毕竟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吧?”
“不过你还真是聪明啊,这件事情就算最后被发现,也肯定不会让人怀疑到你头上,毕竟你早就找好了替罪羊不是吗……”
阿珈莱斯低低笑出声,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黑色硬质光滑的皮靴踩在他头上,长剑高扬起贯穿了颅顶,笑声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哒哒的脚步声以及朝着黑夜渐行渐远的银发身影。
*
——妮可的独白——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刚开始当她从柔软的床垫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荀胥担忧的脸时,她已经自己活过来了,仿佛之前在地下室里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是一场梦境,然而身体残留着的被生生解剖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这一切都不是梦。
几天前,她跟踪阿珈莱斯,最后没想到他一路进了阿米尔联邦的白塔执政厅,最后在那间摆放着无数人类实验体容器的地下室里,见到了蒲易的身影。
还有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位曾经温柔待人的执政官大人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想报复苏莱。
然而就当她准备将这一切告诉苏莱时,她被发现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想到活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活着,却没想到他马上就要死了。
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为了不让苏莱陷入两难的境地,她已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决定。
她只是遗憾,她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历经艰险走到这里,却始终没能走到最后。
只是遗憾,她答应过那位挚友的承诺,却终究失去了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
她答应过,要站在她身边,作为她坚实的后盾,陪她一起见证新时代的开启。
她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满头星空般如墨而的闪亮的秀发,在陌生的国度,陪在她身边,鼓励她,帮助她。
她就像是小太阳一般,不知不觉中照耀着所有人……
今后,她会带着她曾给予她的温暖与光亮,沉睡下去。
她会带着他们所有人的希望,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未来一定会比所有人都更加辉煌,会比他们所有人都走得更远。
……
白色纱裙的身影在说完那句“我愿意”后便直直朝后轰然倒塌,死神的镰刀落下之时,她的眼前划过那张冲她奔来的身影,蓝发下倒映出一张惊愕万分的脸。
“妮可——”
她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嘶厉绝望。
对不起。
晶莹的泪珠划开深刻的痕迹,最后坠落银河,成为永恒的流星,划过亘古寂寞的长空,散落在星河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