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庭院左右两边紧闭的房门打开,偷听半天被识破的明老太君从容的走出来,明青达立马小跑着上前相迎,还有四个侍女抬着一把太椅,其余的侍女手上也端着明老太君的拐杖,茶具,还有皇家的贡品。
“母亲。”明青达很畏惧明老太君,弯下去的脊背更加佝偻了,扶着明老太君走进大厅。
李承泽像毒蛇吐信般,斜眼打量着这个排场极大的明老太君,随后看向三元,坐等看三元和这个老太婆互殴。
当然李承泽是知道这个明老太君斗不过三元,但谁让她被三元盯上了呢。
头发花白,面容给人有些刻薄,但又在锦衣华服,满头金饰的装饰下,倒是给人一种温柔慈母的老太君形象。
一看就是老太婆贪权不放,家主就是个纯纯摆设。
明老太君恭敬的屈膝对着他们行礼,语速从容不迫。
“老身一介女流,若非殿下,王妃召见,本不该抛头露面。”
“你才是明家家主,大事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看似是训斥,实则是在向他们二位证明自己这个老太君在明家的地位。
“若无母亲教诲,孩儿内心慌张。”明青达一脸孝顺至极。
名老太君很满意自己这个儿子的表现,埋怨道。“你这孩子,你都多大了,要我这个老太婆照顾多久?”
“母亲长命百岁,比我长远。”
“你呀...”明老太君一副恨铁不成钢,明青达伸手去搀扶,被明老太君看到破烂的袖子,一脸慈母心肠。“给你缝缝。”
这上演的母慈子孝可真是让他们看了一出好戏。
明老太君笑着看向他们,随后落坐,明青达则是跪在母亲身侧。
“恕我多嘴,明家主这身上的这套乞丐...衣裳是祖传的吗?”桑落此话一出,在场人寂静无声,明老太君一个手抖,手中的绣花针扎进了明青达的手臂,疼的明青达不敢叫喊。
李承泽嘴角上扬,他只是生性爱笑而已。
好毒的嘴,谢必安感到恍惚,好像看到了半夏的影子。
“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微生三元偏过头呵斥桑落,可眼里毫无怒气。
桑落飞快道歉,自以为小声的嘀咕着。“属下知错,只是来江南路上,常见乞丐穿着这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家家主是以乞丐发家致富。”
明老太君光鲜华丽,明青达作为家主一身灰袍,起毛还打补丁,连下人都不如,结合刚才母子俩的作秀,很难信服他这个明家家主不是傀儡。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微生三元笑容带着玩味。
“明家主可真是好福气,人到壮年还能以幼子之心孝顺敬奉母亲。母慈子孝,倒是令人羡慕。”
明青达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不过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平静。
“多谢王妃夸赞,为人子,理当孝顺母亲。”这话是否出自真心,在场人心知肚明。
微生三元目光落在明老太君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羡慕,可那双眼漠然的令人畏惧。“明老太君颐养天年,儿孙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好福气啊。”
明老太君自谦道。“老身不过是比寻常人家运气好一点,若论福气,自是比不上王妃和殿下。”
明褒暗贬,这软刀子的下马威,母子俩硬生生的接下了。
明老太君知道,但只能笑着接下,这就是上位者的杀伐果断,尤其是这位,可比长公主还要难对付。
不过区区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披了一层羽衣就妄想山鸡变凤凰,简直是可笑,她什么风浪没经过,还会怕一个丫头片子不成?
明老太君收起了那份傲气,隐忍蛰伏,继续为儿子缝补着衣袖,岔开话题:“殿下和王妃问明家如何应对范闲,其实很简单,明家常年为长公主,也为殿下效力,殿下和王妃希望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李承泽试探的说道。“我希望三大坊留在明家手中?”
母子俩眼神微变,明老太君缝好最后一针,想也不想就同意。“好。”
这么爽快?让李承泽狐疑,若是甘心交出三大坊,早就在范闲下江南时就交上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李承泽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婆肯定还有后手。
“这就谈妥了?”
“殿下吩咐,明家照办。”明老太君说得好像自己很忠心一样,只是心里什么打算无人得知。
明老太君长叹一口气,面色故作为难。“只是,有一个难处啊。”
李承泽一脸我就知道会来这一手,但还是配合着将戏演下去。“说说看。”
明老太君见他如此上道,眼里露出满意的笑,很快又压下去,一脸愁苦。
“小范大人,接手内库是陛下的旨意。”
“明家一个白身,如何抗旨?”
“难啊,殿下,王妃。”
明老太君先是表明忠心,随后又不想背锅,只想在背后坐观虎斗,将锅甩回给他们。
微生三元对她的卖惨不感兴趣,冷漠漫不经心的看着母子俩,就像看戏台上的小丑似的。
“年光与物随流水,世事如花落晓风。”
别误会,微生三元不是发癫,也不是诗兴大发,因为他们不配。
明老太君装聋作哑,不耻下问,态度很谦虚恭敬。“素闻王妃才华横溢,知识渊博,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言,只是老身愚笨,还请王妃赐教。”
“若是明老太君都愚笨,怕是明家家上下都找不出一个聪明人出来。”
李承泽好心的替他们解释,只是言语中充满了讥讽的意味,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及母子俩的脸面。
“三元的意思是三大坊在值钱,也不必为它搭上身家性命,更何况大不了改投到范闲门下,在哪当狗不是狗啊,是吧?”
说完李承泽笑出声,把母子俩吓得不轻,二殿下这是疯了所以打算摆烂了吗?
想死别拉他们下水啊,他们还想活。
李承泽笑得正欢乐,察觉到对面的三元那不赞同的眼神,立马止住笑,收起了那份锋芒外露的讥讽。“三元,我是不是言语粗俗了?”
微生三元不赞同的蹙眉,可言语间处处维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殿下说得在理,那里粗俗了?”
见过大风大浪的见到这护夫的一幕,明老太君嘴角忍不住抽搐,果然如传闻一样,这位王妃特别护短。
明青达震惊的看向睁眼说瞎话的王妃,很快又低下头,身为男人,他倒是有些羡慕二殿下娶了一个处处维护他颜面的妻子。
“一人难称百人心。”
“王妃,这些年明家没少孝敬长公主与二殿下。”
“若是三大坊落入范闲手里,那对长公主和殿下...”
“你看我是缺那几个歪瓜裂枣的样子吗?”
他们当然知道微生三元不差钱,那场婚礼可是让世人都看到了微生三元的底蕴,都说二殿下娶回来的不是妻子,而是挖不完的金山银山,若论有钱,谁能比得上微生三元?
但对于明老太君和明青达而言,微生三元再有钱,也比不上他们明家,掌握了江南的经济命脉,手里又握着源源不断生钱的三大坊。
“内库殿下确实指染过,看似,好处全都被李云睿拿走了,这出了事就让殿下来背锅,替你们出谋划策,保全自我,一个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明老太君连忙说道。“明家对长公主和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话说出来明老太君理直气壮,反倒是修炼不到家的明青达露出一丝心虚。
李承泽调整姿势,安心看戏。
微生三元目光一凝,随即紧盯着母子俩。
“有句话说得好,信人别信嘴。看人得看心。”
“世上人心难测,嘴上说得再好,私底下捅刀子可没少干。”
明老太君不动声色,稳如泰山,明青达额头冒着冷汗,低头装鹌鹑。
微生三元话锋一转,笑容和煦。“当然,殿下和长公主既然相信你们,我也无话可说,自是信你们。”
明家母子俩在内心腹诽,你这表情看起来哪里是信我们?
总算是体会到了范闲和长公主面对微生三元如坐针毡,有苦难言的感受了。
微生三元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若是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倘若我和殿下大势已去,权衡利弊下你们良禽择木而栖,我能理解。”
“可别在事情还没有定夺时,脚踏两条船,迟早要翻船。”
“到时,别说是范闲,就连李云睿,都保不住卖主求荣,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狗奴才。”
被微生三元指着鼻子骂,母子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缩着脖子当怂包。
因为微生三元句句都将他们的那层遮羞布给扯下,踩着他们的脸践踏在地上,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们。
说得好像微生三元给过范闲和李云睿面子一样。
难怪长公主和范闲都斗不过微生三元,那双能看破人心的眼睛,当真是厉害。
明老太君感到了一丝棘手,听出了她的敲打,连忙起身,明青达迅速站起拂起母亲的手。
“老身绝不会做出忘本之事,王妃切莫被外面的流言蜚语迷惑。”
“这等事只有那狗屠之辈,虚伪小人才会干出来,老身虽一介女流,也知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明家家大业大,做生意全靠信用,对殿下和长公主只有忠心。”
李承泽露出迷之微笑,说得简直是比唱得好听,要不是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还真信了。
微生三元站起身,一个眼神给桑落,桑落立马将腰间的佩刀解下,双手递上去。
“想来你们也多少听了我的传闻,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女人,范闲会顾及你们明家在当地的地位,我可不会。”
微生三元接过,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拿着刀鞘,将剑抽出,寒光闪烁,令在场之人感到了肃杀之气。
剑身倒映出微生三元那双寒凉杀意的眼神,剑指母子俩,明老太君和明青达害怕的下意识后退,气势落入下风。
“我的剑既然出鞘,就要见血。”
“同理,都是聪明人,大家站在同一条船上,别互相扯后腿,否则你们也不想偌大的家产落入范闲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