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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蟒,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气氛微妙。

直到感觉蟒蛇扭过头没再看白子画了,哼唧兽才敢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爪子扒拉着窝边的软垫,试图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些。

笙萧默坐立难安的感觉减轻了些,他清了清嗓子,这次是真的想转移话题。

“咳,那个……师兄,上回你让我查的那卷关于东海沉渊古阵的残篇,我托蓬莱的旧识问过了,他说……”

他的话被蟒蛇那边突然传来的细微动静打断了。

鳞片摩擦过光洁的地板,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它绕开了哼唧兽的小窝,庞大的身躯如同流动的暗河,在阳光分割的光影中蜿蜒前行,目标直指白子画身侧那片阳光稍暗的地板。

那里距离矮榻不远不近,恰好避开了方才笙萧默坐过的位置。

蟒蛇在那里重新盘踞起来,三角形的头颅搁在身体上,竖瞳半阖着,似乎重新陷入了那种带着疏离的慵懒。

它盘踞的位置,微妙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将白子画和案几上的那方素帕与对面的笙萧默隔开了一些。

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嘶鸣都更清晰地表达了它的意愿:

它需要一个更安全的距离,一个能同时感知白子画和那方丝帕,又不必直接面对笙萧默这个“局外人”的位置。

笙萧默看着蟒蛇这无声的“换位”,心中那点局促感反而奇异地淡化了,甚至生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放下茶杯,识趣地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师兄,看来你这‘贵客’今日兴致不高。我想起还有点杂务没处理,大师兄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恨人拖拉。我先去处理了,改日再来叨扰你下棋。”

他这次走得从容,甚至对盘踞在阴影里的蟒蛇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仿佛在告别一位脾气有点古怪的邻居。

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铃细微的叮咚,和哼唧兽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白子画的目光缓缓从紧闭的殿门收回,落在身侧那片阴影里。

蟒蛇盘踞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静的暗紫色小山。

它将头颅埋得更深了些,只留一小片覆盖着冰冷鳞片的背脊沐浴在分割的光线里,像是一种疲惫的、带着自我保护意味的沉寂。

白子画沉默片刻,伸出手,拈起一块案几上那碟尚未动过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梨花糕,轻轻放在了自己与蟒蛇盘踞位置之间的空地上。

一个不远不近、双方都能清晰看到的地方。

然后,他收回手,重新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仿佛只是随手的动作。

哼唧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地上的糕点,又看看阴影里的蟒蛇,最后看看安静喝茶的主人,满心疑惑。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

阴影里,那沉寂的轮廓似乎动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块糕点,又迅速移开。

白子画恍若未觉,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又过了一会儿,光影已经覆盖了糕点的一角。那盘踞的暗紫色身躯再次动了。

沿着阴影的边缘,蟒蛇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盘踞的角度,让自己的头颅更偏向于避开那块糕点和白子画的方向。

一个无声的拒绝,带着点固执的回避。

白子画的指尖在杯壁上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名为耐心的东西。

他不再看那块糕点,也不再看蟒蛇,只是专注地品着杯中渐凉的茶。

殿内的气氛,在这种无声的僵持与回避中,形成了一种新的、带着距离感的平衡

阳光暖暖地照着,宫铃偶尔轻响,白子画沉静如渊,蟒蛇深藏于影,而那碟被双方遗忘的梨花糕,静静地躺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散发着微甜的气息,成为这场漫长无声“对话”中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这样的共处整整持续了一年多,白子画慢慢习惯了屋里多出个“人”,虽然这个“人”对他爱搭不理,每天不是晒太阳睡觉,就是盘在他头顶俯视一切。

笙萧默最终也没能顺走那个绣着淡黄小花的蒲团,白子画给了他两个其他蒲团,虽说比花千骨改造那个差了点,但软乎乎的,适合当腰枕。

笙萧默又一次来看望白子画时已经淡定多了,进了门,要是蟒蛇看他,他就点点头打个招呼;要是蟒蛇没注意他们,他该做什么做什么,互不打扰。

和笙萧默对弈的间隙,白子画的目光掠过角落,蟒蛇又选择盘踞在哼唧兽的小窝旁,头颅深埋,暗紫鳞片在透过高窗的斜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笙萧默识趣地沉默,只觉二师兄与那蟒蛇之间弥漫的氛围,比这绝情殿的沉木还要厚重难测。

他胡乱下了两盘棋,被杀得丢盔卸甲后,便借口有事,溜之大吉。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哼唧兽小心翼翼地从窝里探出脑袋,看看主人,又看看旁边那尊沉默的“邻居”,大气不敢出。

白子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润的杯壁,目光落在对面空置的蒲团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刚刚坐在那儿的笙萧默,而是另一个巧笑倩兮的身影。

「师父!你也太强了,我跟你下就是自讨苦吃!」

耳边依稀响着花千骨娇俏的嘟囔声,幻影散去,空荡荡的位置上只剩下一个她坐过的蒲团。

垂下眼帘,心,不期然荡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涟漪,这涟漪,似乎也扩散到了角落那片凝固的暗紫上。

白子画的目光一扫而过,拂袖起身,随手带上了殿门。

接下来的日子,绝情殿的气氛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细雨冲刷,洗去了前些时日的紧绷与试探,沉淀出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平静。

蟒蛇依旧盘踞在房梁那片被阳光眷顾的区域,只是不再将自己深藏于阴影。

当白子画在殿中庭院的青石上盘膝,房梁上那熔金的竖瞳总会无声地睁开,静静俯视着下方那道沉静如渊的白色身影。

起初只是远远的注视。白子画闭目凝神,周身氤氲着清冷的仙辉,如同玉山上的一捧雪。蟒蛇的呼吸悠长而沉缓,与殿外拂过竹林的清风融为一体。

一日清晨,薄雾未散,露珠凝结在庭中草木的叶尖。白子画如常静坐。哼唧兽还在窝里呼呼大睡。

房梁上,那暗紫的身影动了动。

蟒蛇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缓慢,沿着殿柱蜿蜒而下。

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光洁的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晨光中清晰可闻。

白子画的心神沉在气海之中,对外界的感知却敏锐依旧。

那熟悉的冰冷气息在靠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他没有睁眼,甚至没有一丝气息的紊乱,只是维持着入定的姿态,仿佛浑然未觉。

沙沙声停在了距离他打坐的青石约三尺之处。冰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雾,笼罩过来。

片刻的静默。空气仿佛凝固。

然后,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了些。最终,停在了青石边缘。

白子画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冰冷而庞大的身躯,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缓缓盘绕起来。

沉重的身躯落在地面上,带来细微的震动,暗紫色的鳞片在熹微晨光中折射出内敛的光华。

蟒蛇三角形的头颅并未抬起,只是安静地搁在盘绕的身躯上,熔金竖瞳半阖着,似乎在感受着庭院中清冽的灵气流动。

它没有触碰他,只是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盘踞下来,与他一同沉浸在这片晨光与寂静之中。

一人一蟒,一白一紫,在薄雾缭绕的庭院中,构成了一幅奇异而静谧的画面。

白子画似乎并未受到干扰,反而在这种沉凝气息的笼罩下更深地静下心来。

自那日起,每当白子画在庭院或殿内静坐调息,蟒蛇便时常会从房梁上游下,在他身侧不远处盘踞。有时是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有时是在清冷的月夜。

蟒蛇与他的距离时近时远,却从未再退回到那刻意疏远的角落。这仿佛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仪式,一种彼此默许的共存。

时光在无声中悄然流转。

白子画的书案临窗而设,窗外是几株虬劲的古梅,枝干嶙峋。

他常在午后于此处理卷宗,或是翻阅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一丝关于洪荒、关于神族的线索,也关于屋里那条蛇。

蟒蛇依旧偏爱房梁上的阳光,但目光落在他书案上的时间,明显增多了。

起初,它只是远远地瞥一眼他手中的书卷封面。

白子画翻动书页时,那熔金的竖瞳会微微转动,似乎对那“沙沙”的声响和纸上移动的墨迹产生了一丝好奇。

一日,白子画正凝神细读一卷关于上古时代的残篇,试图从中找到与哼唧兽叼来的那幽蓝花朵相关的只言片语。

窗外阳光明媚,暖风带着草木清香拂入。

他看得专注,并未留意到房梁上那道暗紫的身影已悄然滑下。冰冷的鳞片无声地滑过光洁的地板,带着一种比以往更近的试探。

直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书案一角。

白子画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

缩小后的蟒蛇不知何时已游弋到了书案旁,高昂着三角形的头颅,熔金竖瞳正专注地、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探究,落在他手中摊开的泛黄书页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白子画能清晰地看到它竖瞳中倒映的细小墨字,以及那冰冷鳞片上细微的纹路。

它身上那股沉凝的洪荒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草木清气。

白子画没有动,也没有驱赶。他只是平静地迎视着那双非人的竖瞳,眼神深邃,带着一丝询问。

蟒蛇似乎被书中某种奇异的图画或文字吸引,并未理会他的目光。

它微微歪了歪头,冰冷的蛇信无声地探出,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凑近书页边缘,似乎想嗅一嗅那墨迹与纸张的气息。

蛇信在距离书页毫厘之处停住,微微颤动,最终并未真正触碰,又缓缓缩回口中。

它又向前凑近了一点,巨大的头颅几乎要挡住白子画的视线,竖瞳牢牢锁着书页上的文字,里面翻涌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解读的光芒——像是遥远的记忆碎片被触动,又像是纯粹对未知图案的好奇。

白子画没有阻止,甚至微微向后让开少许空间,方便它观看。

他拿起手边的镇尺,将书卷压得更平整些。

蟒蛇的竖瞳随着他移动镇尺的动作微微转动了一下,随即又落回书页。

一人一蛇,就这样诡异地“共读”起来。殿内只剩下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以及蟒蛇极其轻微、带着热气的呼吸声。

哼唧兽从窝里探出头,看到这一幕,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形,似乎无法理解这跨越物种的“文化交流”。

自那共读之后,蟒蛇对白子画的书案似乎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它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观或短暂的靠近。

有时,白子画在灯下批阅长留各峰送来的卷宗,蟒蛇便会无声无息地游弋到书案的另一端,庞大的身躯盘踞在阴影里,只露出高昂的头颅和熔金的竖瞳,安静地注视着他运笔如飞。

那目光不再带着审视,更像是一种安静的陪伴,或者是对他笔下流淌出的、它所不理解的符号感到好奇。

当白子画翻阅那些厚重的、带有插图的古籍时,他注意到,蟒蛇靠近的频率更高了。

有一次,白子画正看一卷描绘四海奇珍异兽的图谱,翻到一页绘有某种形似巨龟、背负石碑的洪荒异兽时,蟒蛇的头颅突然凑得很近,竖瞳紧紧盯着那图画,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嘶”声,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白子画心中微动,指尖在那异兽图旁轻轻一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它的名字——“赑屃”。

它的反应,是巧合,还是……它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