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氏女怀音,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太后赞其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今册封为中宫贤贞皇后,赐居坤宁宫凤仪殿,钦此。”
半刻钟前,从宫里出来的一小队人马气势十足的来到了丞相府。
白启润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迎了出来,女眷们也是一脸懵,不知道这不年不节的宫里为何会来人。
跪在白启润后方的白怀音咬了咬唇,努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即便如此她的内心还是很慌乱,她总觉得自己的担忧要成真了……
而跪在她旁边的白瑕在看到公公手里拿着的圣旨时,心里难掩的激动,只觉得自己苦尽甘来,马上就可以美梦成真了。
可是随之而来宣读的旨意却将他们的小心思全都打碎,众人皆是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读完圣旨的杨福。
杨福看着白家众彩纷呈的脸色,遮掩住眼底的讽刺,嘴角扬起毫无破绽的笑意。
“白小姐,还不接旨?”
白怀音就算再不愿,也知道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强挤出笑容,如果不是话语中的颤音,谁都会以为她很欢喜:“怀音接旨。”
杨福欣赏够了他们狼狈的神色,也懒得再继续互相寒暄,只简洁明了的说了婚期就离开了。
“陛下已经通知礼部开始准备,封后仪式将在五月初进行,还请白小姐做好准备。”
五月初,北雍过年晚,现在已经快到三月底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
等到杨福离开,白怀音支持不住身子歪了一下,旁边的白康手忙脚乱的接住她,脸色不比白怀音好到哪去,一家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爹,妹妹她……”
白康剩下的话在白启润眼神警告下吞了回去,白启润痛苦的闭了闭眼,他计划了这么多也是不想女儿跳进火坑,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阻止不了。
看他们一家都满脸担忧,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围在白怀音的身边,白瑕站在一边死死的搅紧自己的手帕,看着白怀音手里的圣旨觉得刺眼极了。
那明明该是她的东西!
……
大年初八,年节的热闹渐渐褪去,街上零散一两个店铺重新营业,原本铺满大红色鞭炮碎屑的街道也重新变得整洁干净。
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就是雪化的时候,连呼吸间都满是白气。
一辆低调舒适的马车停在了郡王府门口,池虞子穿着厚厚的狐裘走出马车,马车外东木西辞两人已经在等着了。
最近京城不太太平,柳姨特意叮嘱两人一定要跟着,如果不是吃饭睡觉不方便,这俩死心眼的小孩肯定寸步不离。
池虞子将手上的小型腌菜坛子递给郡王府的管家,几人说着话走了进去,这段时间他几乎一天一次的过来,郡王府的人对他已经甚是熟悉,带着他直奔江林的小院。
清风小院里树木众多,现如今冬季都有满园美景,院子中间的水池因为上冻结了厚厚的冰,散落的梅花花瓣就那么躺在冰面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不难想象春夏该有多美。
江林缩在暖塌上,招呼着池虞子上来一起坐,池虞子脱鞋上去后,感觉自己发冷的双腿被暖意包裹,不由得发出一阵舒服的叹息。
“那些新鲜果蔬实在难得,当真是有钱都难买,幸好前段时间用白菜萝卜做了些爽口小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拿来给你尝尝鲜儿。”
“白菜萝卜?”
江林第一次对池虞子做的东西迟疑了,毕竟这白菜萝卜真的是吃够了,冬天里最常见的蔬菜就这几样,实在想不出它们能好吃到哪里去。
一看江林吃土一样的脸色,池虞子顿时乐了,也不解释,就等着等会儿老管家把泡菜拿来给他瞧瞧。
“对了,你收到消息没?晏哥封了白家小姐为后。”
两人聊天聊地,不由得就聊到京城的变化,封后可是一件举国大事,但是晏司恒却略过了一切手续,直接封了白家嫡小姐做皇后,早上那道圣旨一传出,京城上上下下的达官贵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选后都是要先相看各家嫡女,然后根据家室相貌文采来一一筛选,最后经过皇室中人仔细斟酌才会定下。
不过这事池虞子还真不知道,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先告知朝中大臣,然后才会广而告之,他只是一介草民,消息自然没有他们来的快。
“不知道,不过怎么选了白家?”
皇上和晏司延关系好,白家和晏司延不和皇上肯定也是知晓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晏哥需要一个出身尊贵的皇后。”江林一边剥着核桃壳一边漫不经心道。
晏司恒继位不过几年,皇后未定,后宫妃嫔更是少之又少,不少人都在盯着那个位置,而身为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掺政,所以他需要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皇后。
简而言之就是,他需要一个握在自己手里的傀儡。
而白家注定是要被颠覆的,白怀音入驻凤仪殿那天,就是白家末日的开始。到时候一个娘家失势甚至被灭门的女人,还占据着皇后这个烫手的位置,必定是极为惹眼和危险的,她若想在后宫活命,就只能依靠皇上。
所以白怀音是最符合晏司恒需求的皇后人选。
池虞子不是傻子,设身处地想一下也就理解了晏司恒的选择,用一个只能依附自己的傀儡来管理后宫,是很明智的选择。
毕竟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都是死在后宫妃子和臣子的手中,晏司恒这一招真是够绝的。
“就没人反对?”
“反对有什么用?圣旨都接了,谁能反对得了。”
“也是。”
话说老管家拎着两个重达快十斤的腌菜坛子走进厨房,现在快到晌午了,厨房内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午膳,那厨子看见老管家拎了两个坛子过来不免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怎么您亲自送来了。”
老管家笑笑也不答话,自顾自按照池虞子教他的,拿了一双干爽的筷子和两个冷菜碟,听池虞子说这两个坛子里东西不一样,每样都要取一些送过去,老管家小心仔细的将两个坛子盖取下,顿时坛子内酸爽的味道飘了出来。
“嚯,这味真鲜灵儿。”
那厨子凑在他身边,探头看着坛子里的东西。
就见那不过一斗容量的坛子里,塞满了萝卜丁,另一个则是切好的白菜片,两个都是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而且闻起来都是酸酸辣辣的,筷子轻轻夹起来还能感受到它们的脆硬,白菜叶倒是已经变得微软,上面也沾满了红红辣辣的酱料,看得人食欲大增。
“这又是池公子送来的?”那厨子强忍口水,故作淡定道。
天,鬼晓得他口水都快忍不住了。
“嗯。”老管家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不过到底临走时给他留下了一小碟,让他也尝尝味儿,别整天就只知道煎炒炖煮,也多换换花样。
池虞子和江林聊着最近正时兴的话本,不知不觉就到了用膳的时候,忽略一桌子早就吃够的菜,江林的目光早就被摆在一边的两个冷菜碟吸引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菜?闻着不错啊。”
反正也没外人,江林说着就用筷子夹了一块仔细观察,发现就是普通的白菜,不过闻上去酸酸辣辣的,前头的叶子部分微软还裹着一层红彤彤的酱料,后头连接的一部分白菜梗倒是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只这一块那一块的盖着酱料,红红白白的。
那个萝卜切成了花生大小的规整四方,去皮的白萝卜白白嫩嫩,用的腌料和白菜的应该是一样的,看着倒是比白菜清爽些。
“那个叫辣白菜,这个叫腌萝卜。我还给了管家两个方子,你们平常当做爽口小菜吃也行,根据那个方子入菜也行,但是到底是腌制的东西,不能见天的吃,所以只带了两坛子。”
腌制的这些东西亚硝酸盐含量高,到底不比新鲜蔬菜健康,但是冬天嘛,平日里白菜萝卜都吃够了,也得换换口味,左右控制点量,问题不大。
他还给了管家辣白菜豆腐汤和泡菜牛肉锅的方子,虽说现在牛肉比较少,但是也可以换成五花肉嘛,五花肉煎的焦焦酥酥的,肥肉的油脂全都被编出来以后,油脂又会被酸辣的辣白菜吸收,一片五花肉一片辣白菜的放进嘴里,既解腻又有肉的油香。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辣白菜炖排骨,最好是用带着一点点脆骨的精排,炖到软烂脱骨,排骨和辣白菜的味道完美融合的时候,盖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绝对给钱都不换的美味。
池虞子这边已经想了很多种辣白菜的吃法,那边江林已经尝了好几片辣白菜,颇有一种停不下来的趋势,看的池虞子都觉得咸的慌,连忙制止。
“你尝尝这个加上五花肉,盖在米饭上一起吃,比单吃好吃多了。”
江林按照他说的,用稍大一点的辣白菜片,包住一片有点厚度的五花肉,然后又卷住一口米饭,大大的一个辣白菜卷有点考验嘴巴大小,江林颇为费力的塞进去后,慢慢咀嚼间五花肉的香气和辣白菜的酸辣交融混合,许是因为五花肉提前腌制过,总体吃起来有点咸,这时米饭慢慢展示自己的威力,和事佬一般中和微咸的滋味儿。
“好吃!”
米饭和辣白菜五花肉搭配的极好,一大口吃起来也很满足,这是一种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来自食物的满足感。
“这段时间一直也没敢问你,你被绑那事和那个游怀有没有关系?总觉得这女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江林对外一直宣称养伤,池虞子也一直被瞒在鼓里,还特地等他身子好些才问这事,就怕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啊,应该有吧,那天出门的时候就被跟踪了,如果不是被首饰铺老板绑了,估计就得落在那女人手里。”
江林努力忽略心底的小愧疚,毕竟他也不知道全部计划是什么,但是池虞子知道的越少也越安全,没必要把他拉进这个计划里,太危险了。
听到江林这么说,池虞子啧了一声,对那个有些偏执……不对,她甚至已经可以算是偏执狂了,那个偏执狂一样的女人可怜又可恨,她的婚姻是个悲剧,但是江林又何其无辜,当真是够难缠的。
“跟她说也说不通,我和郁沧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偏她固执的认为郁沧不回家是来找我,都给我气笑了。”江林想到那个女人也来了气,狠狠的咬着鸡腿泄愤。
“不过,过段时间她可能就没那么多精力再来烦我了。”
池虞子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了,果不其然,江林把嘴里的鸡腿肉咽下去后,挥挥手将屋里剩下的人赶了出去。
“游怀有个姐姐,虽对外说是堂姐,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左相早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晏哥第一次选秀女的时候,她那个姐姐便进了宫,位置不高不低的这么多年也没个变动,如今白怀音封了后,后宫肯定要有一番动作。”
左相为人最是谨慎,饶是这么多年晏司恒也没抓到他们什么把柄,但是这不代表他没野心,因为封后这个举国欢庆的喜事,后宫老人的位分也会变动一二,他肯定也是要为自己的家族争取一下的,如果女儿能在宫里混上一个妃位,于他们家来说是极好的事,就冲这个,他这段时间肯定也会紧紧脑袋管好府里的人,游怀自然不会像现在那么自由了。
“大理寺那边也是群酒囊饭袋!上次刺杀我的那个太监受不住刑罚晚上咬舌自尽了,他们居然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没想到那个太监武功不咋滴,但是嘴巴还是够严的,宁死都不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