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子为避免麻烦,戴着面具将人押到了京兆伊面前。
四个壮汉一路押着童傅心,童傅心只觉得自己胳膊都要变形了,疼痛和羞耻让他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变得狰狞恐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冲着池虞子叫嚣起来。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不过是个开青楼的,有本事放了老子,老子弄不死你!”
池虞子冷冷的看着他,端的是一个风清明月举世无双,和眼前那个疯癫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觉得被欺负的是他。
走进公堂的京兆伊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黑着脸对正在大喊大叫的童傅心喝了一声:“大胆!公堂之上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童傅心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涨红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京兆伊,很想问他眼睛是不是瞎了,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京兆伊作为管理京城大小琐事的官,自然知道池虞子收养孤女乞丐的事,而且知道花苑楼时不时还会开设粥棚施粥,心底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现如今看他们这架势,显然台下的又是一个登徒子。
池虞子当然不会因为对方对他和气的态度就自视甚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果然对方的笑容更加温和,池虞子唇角轻勾朗声道:“大人,草民前些日子离京办事,这个登徒子趁机哄骗草民手下的一名头牌书寓,骗财骗色如今被抓也不肯付钱,草民手下的姑娘如此多,如果今天不讨个公道草民日后如何管理这花苑楼,草民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望大人替草民做主。”
京兆伊眉头一跳,看童傅心的眼神带了一抹鄙视,敢做不敢当,骗人家姑娘身子还不付钱,够窝囊的。
据他所知这花苑楼书寓价格可不便宜,不过这个登徒子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穷酸到一点钱也付不起吧,因为找姑娘不付钱被送到官府也太丢面子了。
“池公子所言可属实?人家开门做生意不是做慈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看你也不像那般穷苦人家,早日将钱还了回家过年去吧。”
大过年的,大大小小的事数都数不清,他这个官虽然不算大但是事情多呀,这种小事实在不想浪费时间。
童傅心听到这个当官的让自己付钱顿时有些不服气,眼睛骨溜溜的转了一圈,那个蠢脑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脱身,只能耍起了无赖:“大人,不是草民不付钱,是他,是他狮子大开口,草民与荔南姑娘情深意合郎情妾意,草民也想替她赎身好好过日子,可这人一开口就要草民六万一千多两白银,草民实在拿不出,他就将草民押了过来。”
嚯!六万多两白银!京兆伊登时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呵呵!
池虞子都被他这一番不要脸的言论气笑了,连看都懒的看他,慵懒的拉紧身上的披风,语气里说不出的嘲弄:“你若真心爱她,又怎么会五个月时间都不替她赎身,还哄骗她一直待在楼里,甚至让她怀了身孕替你生子!你也莫找我不在京城你没法替她赎身的借口,众所周知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东家罢了,花苑楼真正的老板可一直都在,荔南的身契也放在柳姨那边,你若真想替她赎身多的是机会。”
“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想的那些龌龊心思大家都懂,无非就是想吃霸王餐,就哄骗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生了孩子的姑娘我们花苑楼肯定不会再留,你既不花钱又能得偿所愿,童公子,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可惜算计错了人。”
嘲讽完渣男,池虞子深吸一口气,对京兆伊正色道:“大人,草民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那个侍卫是我们花苑楼的,童傅心买通他,在这五个月内,荔南不演奏的时间童傅心都会来,他是人证。而且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的,荔南一晚独奏是四百五十两,头牌书寓赎身价是一万五千两白银,还没有加上各种茶点夜宿费,收他六万多两已经是很厚道了。”
听他这一通长篇大论,京兆伊居然真的有种他很厚道的感觉,拿过池虞子手中的记录本和账本,仔细核对后确定真的没有问题,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我真穷”。
京兆伊收敛心神轻咳一声看向满身狼狈的童傅心,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暖色:“池公子所言非虚,童傅心,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能说什么?事情闹到京兆伊这里,对方人证物证都有,他就是浑身张嘴都狡辩不了,童傅心蔫吧了,整个人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一个官差拿了一份资料递到了京兆伊手里,京兆伊接过来以后仔细瞅了瞅,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更是直接将资料重重拍在桌上。
这一声不亚于惊雷,不止童傅心吓了一跳,池虞子都被吓到了。
“岂有此理!童傅心!你可知我们北雍国是不允许娶双妻的!”
双妻?
所谓双妻,就是一个男人娶一男一女两位妻,其他不少国家都是允许娶双妻的,可是后来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麻烦太多,北雍便从源头废了这个制度,甚至还入了法。
池虞子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了,阴沉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装死的男人,照京兆伊这意思,这狗男人家里估计已经有了一个男妻了?
估计是因为他自己也喜欢男人,本身敏锐的雷达才让他在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察觉出违和的地方,这窝囊废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贱男人!
荔南恐怕是成了这两个男人的生育工具!
童傅心浑身抖得不行,冷汗一溜一溜的淌,他没想到官府居然能查出来,家里那个他们压根没有通过官府走手续,连正经的成亲仪式都没办,官府是怎么知道的?
“大、大人,都是误会,草民没成亲,都是误会啊大人!”童傅心声音颤抖大声为自己“申冤”,仿佛真的被冤枉了一样。
“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官办事不力冤枉了你?!本官的人查的清清楚楚,你与那张开有了夫夫之实三年之久,还已经和你的父母同住,附近的邻居皆可作证!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他越是狡辩,在场的人就越看不起他,同时心底对他家里的那个也颇为不屑,现如今夫夫并不算特别,大家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谁会闲的没事嘴别人?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明明喜欢男人还为了生孩子找个女人,这是要遭天谴的!
童傅心擦着头上的汗,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眼睛都亮了,连忙抬头看去。
池虞子淡淡转过身,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跟着一对中年夫妇,那中年男人大腹便便一看到自家宝贝儿子的狼狈样就心疼的不行。
在听自己儿子诉苦说身上疼,是被身边这个男人打的以后,童富眼神如刀子一样射向池虞子,看到他带的面具后瞳孔一缩,旋即憋着气朝京兆伊赔笑着行了个礼,“大人,不知小儿犯了什么错?”
京兆伊看了手中的资料,对这一家子都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令公子在花苑楼哄骗了一名书寓,还让人家怀了孕,买通了人家的护卫当眼线,账本记录还有人证都有,一共欠债六万多两!”
“最重要的是,本官查到令公子已经与你身边这位公子有夫夫之实三年之久!现如今他哄骗姑娘在先,不负责任在后,双妻罪名坐实,数罪并罚!按本朝律法,应当处以宫刑!”
京兆伊的惊堂木敲得轰轰作响,一项项罪名叠加下来,直听的童氏夫妇浑身发冷,在听到花苑楼的名号以后,童富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那六万多两时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你、你这个畜生,我打死你,老子一年才挣多少钱,你找个女人花六万多两!!”
童富破了声的嗓音如同公鸡嚎叫一样,吵的人耳朵疼。
池虞子不耐烦的掏掏耳朵,厌恶的瞪了这一家一眼,眼睛扫过那个看上去瘦弱的不正常的男人,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这男人瘦的也太不正常了。
东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里跑了过来,贴着池虞子的耳朵道:“公子,荔南想要寻死,被楼里的姐妹拦下来了,她说不用顾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判怎么判……”
池虞子听完看了他一眼,垂眸思索片刻,吩咐了东木几句。
池虞子转头对着京兆伊行了个礼,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瘫倒的童傅心道:“大人,青鱼还望大人快些给我们姑娘一个公道,荔南姑娘刚刚已经自尽了,一、尸、两、命!这钱他们是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一尸两命?
京兆伊吓了一跳,本来只以为是个情感纠纷的案子,现在闹出了人命,无疑是在年关给他的仕途增加了一道大坎儿!
“这个案子这么难判吗?本王听了这么久,不明白林大人到底在犹豫什么?”晏司延沉稳的声线从外面由远及近,池虞子猛地转头看见了他,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晏司延微不可察的冲他点点头,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显然一副“你不判我就不走”的样子。
童富听到他的名号,心里凉的不能再凉了,他也是商人,青鱼背后有七王爷和江小世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惊动王爷前来,今天他这儿子算是废了!
京兆伊被晏司延身上的威压唬的有些愣,小眼神撇呀撇的一直瞅晏司延,清了清嗓子边说边看晏司延脸色,脑门的汗都能沾湿一个手帕了:“童傅心无法无忌枉顾人命,双妻罪名成立,所欠款项由其父、母一起承担。数罪并罚,判宫刑,狱三年。”
幸好最后直到判决,下面那尊神都没说什么,不然他还真怕头上这顶乌纱帽没法带下去。
童傅心早就满脸呆滞的瘫在了地上,童富倒是还剩一点理智,抖着声音道:“大人……”
童富看了看台上的京兆伊,又看了看大咧咧坐在那的晏司延,最终还是没说下去,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
从官府出来,池虞子好奇的问晏司延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及时。
晏司延替他拉好狐裘,直到两人进了马车才开口:“是四哥,他昨个儿不是给了你不少东西吗?他和母后又往里添了点,让我给你送来,我正好也想来瞧瞧你。”
“到花苑楼的时候,她们说你来了衙门,正想问怎么回事,就碰到那姑娘自尽了,然后就和东木一起过来了。”
池虞子接过茶杯,润了润干渴的唇,“难怪,荔南明明没有自尽成功,东木却让我说荔南已经死了,原来是你授意的。”
晏司延笑了一声,打趣道:“不知道谁让你这么说的,你就敢信?”
“东木从来不会多嘴,他性子最为沉稳,若不是我信任的人嘱咐他这么跟我说,他肯定会当做没听见。”池虞子一脸理所当然,没注意到男人因为他的话唇角的笑容越发明显。
“那个童富不是什么善茬,早年间在南方当水匪抢劫,趁着战乱发了笔人命财,但是童富花钱找人替他顶了包,那些官差即使知道他做的事也没法抓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作孽太多,后院里妻妾成群,却始终只有这一个儿子,他那个儿子自小被惯着,才十六岁就把张开买回了家,但是沾花惹草的习性还是没改,那个张开也算可怜,听说童傅心整日对他非打即骂。”
听到晏司延这么说,池虞子对那一家人印象更不好了,倒是有些可怜那个张开,被虐待成那副模样,不过现在童傅心进了大牢,他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吧。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大年初二那天,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