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池虞子惊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吗？
太傅是睿王的舅舅，太傅独子郁沧不与这个名义上的表哥一起，反而终日和江林他们待在一块，看样子睿王和这个舅舅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即便他们舅甥关系很好，太傅现在也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恐怕也没那个能力为这个外甥讨个公道。
江林像是来了兴致，开始给池虞子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里面的弯弯绕绕听的池虞子直咂舌。
太傅郁修文一开始只是太学里的一位先生，负责教导大皇子和二皇子，当年先皇和他一见如故，两人脾气性格格外合得来，先皇便时常将郁修文叫到宫中下棋品茶。
郁修文有一个嫡亲妹妹，自小便倾心于先皇，奈何家里一直不同意她深入后宫，可她铁了心要入宫为妃，甚至不惜以死相逼，郁修文的父母只好让他去求先皇一个恩典。
没人知道那晚郁修文和先皇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天之后，先皇破例将郁家嫡女纳入后宫，她也就是后来三皇子的母妃佳妃。
佳妃入宫后不到半年便怀孕了，后宫新旧更迭那么快，一年又一年的秀女都那么漂亮，她仗着位份高时常体罚那些秀女，渐渐的前朝弹劾她嚣张跋扈的折子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次她将一位怀孕一月的答应体罚到流产，正逢那时大皇子二皇子相继夭折，后宫子嗣单薄，先皇雷霆大怒将她禁了足，渐渐的就冷落了她，开始宠幸其他秀女。
佳妃表面上诚心悔改，暗地里却数次写信给兄长，让他去向先皇求情，后宫无宠和在冷宫有什么区别？
郁修文却不再替她收拾烂摊子，兄妹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直到三四皇子相继出生，郁修文被先皇任命教导两位皇子，两人关系才有所缓和。
可是随着两位皇子年岁渐长，郁修文身为教导先生，太明白他们之间能力的差距了，数次暗示妹妹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位置。
后来几年的秀女中生下皇子的人不算少，先皇逐渐盛宠起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在知晓她怀孕后更是直接一跃封妃，她就是淑妃。
佳妃心里顿时拉起了警报，数次刁难淑妃，可对方和她位份相当又颇得恩宠，佳妃吃了几次亏倒也学乖了，此后数年倒也安稳。
随着宫内几位皇子逐渐长大，四皇子和七皇子越来越受到先皇重视，反倒是最大的三皇子默默无闻，身为母妃的佳妃自然越来越焦急。
可是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她根本没那个能力去挑衅皇后，只能将主意打到淑妃身上。
佳妃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毒药，安排心腹下到了淑妃的药膳里，淑妃不知情的喝下后几次从鬼门关走过，先皇自然是彻查后宫，即便先皇心里知道是佳妃动的手，可那心腹手脚太干净，这件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佳妃做的那些事，郁修文在朝堂上背腹受敌，几次明升暗降苦不堪言。
后来淑妃的身子每况愈下，那是位极为理智的女子，她私下向先皇要了承诺，不要让七皇子坐在那张冰冷的位置上，这辈子只做个闲散王爷就好，她清楚自己的孩子，杀伐果断爱好武枪弄棒，却并不是做君王的好材料。
许是淑妃的离世给了先皇不小的打击，他一改往日含糊的姿态，直接将四皇子定为了太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同时将郁修文任命为太傅，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是因为这道旨意，彻底让郁修文和佳妃决裂，佳妃认为先皇册封太子是因为兄长在他面前推荐了四皇子，以谋得太傅之位。
……
池虞子听完以后觉得整个人都麻了，这后宫的弯弯绕绕尔虞我诈有点可怕，他一个连宫斗剧都没怎么看过的人有些接受无能，但是身边这三个自小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人倒是一脸的习以为常。
池虞子知道那位淑妃恐怕就是晏司延的母妃，后来的舒太妃了吧，难怪晏司延对睿王态度这么差，佳妃可是杀害他母妃的幕后凶手。
淑妃确实了解自己的儿子，晏司延的确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他却也不想当一个闲散王爷，他喜欢战场上的快感。
“不过当初先皇为什么要任命郁修文做太傅？按理应该避嫌才是。”
晏司延眼神暗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意味不明道，“父皇和郁修文私交不错，一方面是想借此让佳妃一派彻底死心，另一方面也是将郁修文摘出来。”
“他是太子的先生，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投靠了太子，日后佳妃若是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父皇也能尽力让郁修文全身而退。”
原来如此！
在权力面前，血脉似是不可或缺的纽带，但是又脆弱不堪，官场上因为权力手足相残的事并不算少。
郁修文虽是佳妃的亲哥哥，但是在外人看来，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和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郁修文选择投靠太子也无可厚非，顶多是背后说他几句冷血罢了。
不过晏司延这语气……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理由？
算了，管那么多作甚，当个八卦听就算了。
……
第二天约好了去山上看养殖地，池虞子一大早起来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现在温度太低了，他可不想一出去就变成冰棍儿。
养殖场就选在了之前定好的位置，一些年纪大的士兵负责喂养打扫，处理的也算干净。
最近天气虽然冷，但是太阳很好，被圈养的一些成鹿三三两两的出来溜弯儿，鸡鸭不太耐冷，全都蜷缩在暖室里。
池虞子仔细检查那些鸡鸭，长得都还算肥，下的蛋也没有让它们孵小鸡，天这么冷太难存活了，还会浪费蛋。
晏司延看他就这么蹲在这儿看鸡打瞌睡，时不时还从角落里掏两颗蛋放到篮子里，任劳任怨地跟在后头替他拢着坠地的斗篷。
鸡鸭暖房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臭味，对比之下，时常清理加上地上铺了干草，猪圈的味道到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跛脚士兵，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眼睛亮亮的盯着猪崽子们，“猪崽儿有肥膘儿，肉多能吃到的人也就多，俺们就照顾的细心了点儿，就想着能让它多长肉呢。”
池虞子善意地笑笑，“是挺尽心的。”
得到鼓励的士兵别提多高兴了，笑得一口白牙都晃眼睛。
瞅见猪圈旁边清理出来的一间暖房，池虞子问身后的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士兵熟练将暖房门打开，几人进去后觉得里面还算宽敞，士兵这才开口解释，“前段时间您不是让我们去农户家里买些鸡鸭吗？我们瞧着有一家的鹅也很不错，但是当时还有点小，就放在他们那养着，现在也长大了些，就打算买些回来养着。”
池虞子点点头，不错，能自己思考养些什么，不再指一步走一步了，有进步。
一行人这看看那摸摸，一直到中午才打算回去，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个青年看他们要走，着急忙慌的就跑进兔子暖房里，提了一只大肥兔子出来，兔子腿上还绑了麻布。
“将军，池公子，这兔子前两天溜出去伤了腿，这天寒地冻的怕是活不久了，您带回去补补身子。”
青年冻得脸上泛红，露出来的手指也是红肿的，还有着大小不一的冻疮伤口，脸上却是神采飞扬，笑得很孩子气。
池虞子和晏司延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酸涩。
晏司延温和的看着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照顾这些也辛苦了，留着和兄弟们吃吧……算是给你们的奖励。”
知道他们肯定不敢留下，晏司延索性当作奖励给他们。
午时的太阳驱赶部分寒意，照在人的身上带着些许温暖，两人难得都没有事做，也不着急回去，慢慢骑着马晃悠。
护卫们不近不远的缀在身后，两人都不算话多的人，偶尔交谈更显得有些温馨。
池虞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忽地有点想柳姨了，还有杨叔杨婶陈叔他们，还有花苑楼里可爱的姑娘们，他还是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
想到他们总“埋怨”自己把他们喂胖的样子，池虞子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等着吧！再过段时间小爷就能做回京城里的“青鱼公子”了！到时候小爷身缠万贯也能算是有钱人了！
“今晚想吃什么？”池虞子闭眼感受新鲜的空气，雪微微融化，雪水打湿土壤的湿润水汽格外清新。
人生在世，不外乎三个问题——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池虞子最常问的问题也是这三个，其他三个人也都不由得被他带了进去，每天一见面就问吃什么。
“想吃烤鱼，还有鱼丸汤。”晏司延想着前段时间吃到的烤鱼，那股麻麻辣辣的滋味让他很难以承受，但是一段时间不吃又格外想的慌。
前段时间做的鱼丸还有，放在厨房冻着呢，每天也都会从外面买鲜鱼回来，该有的材料都有，池虞子自然应了下来。
看到了熟悉的军营帐篷，池虞子也不着急去做晚饭，反正时间还早呢，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晏司延身边，这晃晃那走走的。
晏司延也不管他，自顾自处理着一些琐事，军营上上下下的正事不多，琐事却一大堆，处理起来不费神却极耗时间。
池虞子没一会就将晏司延的帐篷晃悠着看完了，正看着工作中的男人发呆呢，就听见陈一在外面的通报声。
“将军，吴老将军有事求见。”
吴老将军的名号池虞子听过许久，奈何老人家无事不出门，他来这里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呢。
“把人请进来吧。”晏司延稍微起身整理一下压绉的衣角，招呼着池虞子坐到他身边，也不让他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语气十分不满，“延小子，听说你给睿王那小子上眼药了？”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拐弯抹角，一记直球都快把池虞子打晕了。
池虞子看着进来的老者，许是古人结婚早，已经有一个十几岁孙女的吴老爷子看上去也才五十多岁。
与他常规印象里的老人不太一样，老爷子身形健硕，一看就是四肢很发达的那种，黑白掺半的头发被盘成发髻，因为主人风风火火的姿态散了几缕出来，更显得来人随性洒脱。
“呦，有客人啊，老爷子我来得不巧了。”
池虞子：这话有点耳熟……
晏司延看着老小孩一般的吴老将军，熟捻的泡了几杯茶，“这位是我的朋友，池虞子，这位就是吴老将军。”
池虞子礼貌地行了个晚辈礼，他很喜欢这个直来直往的老爷子，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人嘛，靠的就是眼缘。
吴老将军笑眯眯的扶他站直，细细打量了几眼，不住的点头，说着还斜睨了晏司延一眼，“长得真好看，比你小子强多了！”
晏司延被贬低却没有丝毫不快，甚至还有点自豪，这可是他看上的人，能不好看吗？
“我可没给他上眼药，他到底也是个王爷，朝里还是有点人的，万一在皇兄面前参你两本，吴家离京城这么远还不是任由他们泼脏水？”
吴老将军哼哼，倒也听了进去，他对圣上很是忠诚，但是人心隔肚皮，他们到底也离得远了些，时间一长，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吴家的谁又知道呢？
“罢了，那混蛋以后见了老子最好绕道走！”
晏司延和池虞子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想到半月后羌夏使团来访，晏司延其实有些愁得慌。
现在天寒地冻的，虽说两国都知道对方冬天的日子不好过，但是人家使团都上门了，作为东道主怎么也得摆场宴席，问题就在于，利阳城真的没什么东西能摆宴。
寻常宴席不说鲍参翅肚珍馐百味，最起码也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食材，利阳这边冬季能吃饱就不错了，去哪找那么多上等食材？
“食材普通，那就在吃法上面多点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