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闱的前三名进士朕已经安排好他们的职位了。李尚书,朕体恤你年事已高,这状元江元亮便由你带在身边教导,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户部尚书李元脸色一白,陛下这是要将他架空啊!
说的好听叫教导,说的难听点就是进行最后的工作交接,等到江元亮能熟练处理公务,就是他该交出这乌纱帽的时候了。
“陈御史,朕记得你今年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了吧,去年便想辞官,正好这榜眼别商颇得朕心,你要好好教导。”
“张侍郎,你腿脚不便,朕会让探花郎日日去拜访你的,你可不要藏私,定要好好教导这年轻后生。”
晏司恒这一通话下来,竟是直接撸了三个四品以上的官员!
其他几位官员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这不按套路出牌的皇帝陛下把自己也拉下马。
被点名的李尚书、陈御史和张侍郎更是人都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给后辈保一保前途,就能丢了这乌纱帽!
做到这个位置上的,谁还没几个仇人,现在他们家里青黄不接的,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他们这官再丢了,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甭想在京城混下去!
晏司恒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本来他们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作妖,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再留他们几年又何妨?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一个个不将他放在眼里,还联合其他官员弹劾晏司延!
凭他现在手里搜集到的证据,哪怕是送他们几个老家伙进大牢都没问题,他已经够给他们体面了!
几个老大人都人老心还不算老,敏感地察觉到帝王笑容背后的寒意,不敢再生出忤逆的心思,均颤颤巍巍的跪下谢恩。
……
第二日傍晚,八百里加急的皇帝密件就送到了利阳城。
晏司延利落的抖开信纸,熟悉的字体写的密密麻麻,掠过哥哥夸赞自己给他除了心头大患的一大段话,只挑着重点看,又被对方嘱咐小孩子似的语气搞得有些无奈。
“……羌夏新上任的储君目前来看并无治世之能,左勒应为实际掌权人,其心思谋略并非常人,不可交恶……半月后储君继位大典结束,左勒定会带着那位储君亲自到利阳签订和平条约,定要万事小心……条约内容朕已和诸位大臣商议过,届时随机应变即可,不懂的就交给他们。”
晏司延仔细研读,确定好并无疏漏,这才将书信放到烛火上点燃。
左右羌夏不过是个小国,倒也不必晏司恒亲自出面,晏司延一个王爷加上江林一个郡王世子,还有充人数的睿王,到时候还会有快马加鞭赶来的几位大臣,这阵容已经很给面子了。
晏司延吩咐人打扫灰烬,想着有几日没和池虞子吃晚饭了,就问起陈一他现在在哪儿?
陈一像座雕塑一样站在一边,一板一眼的答道,“养殖区的鸡鸭都开始下蛋了,厨房那边送了不少到小厨房,池公子正在处理呢,说是要做……全蛋宴?”
原谅他见识浅薄,这个全蛋宴他以往还真没听过,但所有食物经过池公子的奇思妙想后似乎都会变得很可口。
晏司延也有些好奇全蛋宴都有些什么,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
到小厨房的时候,晏司延就看见池虞子正满脸严肃的拿着一个小铁锅,锅里有一个板板正正的金黄色物体在散发着热气,池虞子一边关注锅内的变化,一边往里面加入新鲜的蛋液。
池虞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蛋卷,连晏司延进来都没发现,等到他出声询问在做什么的时候,才恍然转头看见男人。
“鸡蛋卷,也叫玉子烧,淋一些淡酱油就很好吃了,尝尝?”
锅里的这个正好出锅,池虞子趁着热乎把它切成整齐的小块儿,淋上调好的酱汁,随手夹起一块儿吹吹递到了晏司延嘴边。
晏司延自然的低头含住,一边腮部微鼓,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始咀嚼。
入口松软的感觉好像含了块棉花,但是一咬下去就能感受到它的柔嫩,鸡蛋的香味柔和快速的霸占口腔,微咸的酱汁提鲜增香,不甘示弱地占据一小块地方。
池虞子快速的又做了两个玉子烧,然后就开始卷紫菜卷,只不过和前世吃的常见的紫菜卷不一样,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其它相似的物品代替了。
比如新鲜的胡瓜换成了更加脆爽的本地小瓜,胡萝卜则换成了菠菜,酸爽的腌萝卜和刚出炉的蛋皮,还有微辣的虾肠。
池虞子将紫菜片摊在案板上,铺好温热的米饭,码上处理好的菜码,白玉一样的手指一卷一收,一个胖瘦均匀色彩分明的紫菜卷就卷好了。
紫菜卷整根抱着吃有些不雅,池虞子手起刀落的将他们片成厚片。
紫菜带着大海的咸味,包裹着素淡的菠菜和小瓜,清新爽口,咬到酸萝卜时,酸甜的汁水迸发出来,还有一丝蛋皮的醇香。
不同口感不同味道,颜色鲜艳明目,各种滋味在嘴里碰撞,是晏司延以前没有吃过的新奇味道,平淡又有趣。
大厨房那边早上的时候送来了一小篮新鲜辣椒,池虞子想到以前在h省吃到的红彤彤的金钱蛋,按捺着口水做了一大盆,这菜下饭得很,做少了肯定不够吃。
锅里先前烧好的红烧虎皮蛋散发着诱人的咸香,小砂锅里的蛋饼汤不遑多让的占据一方天地。
池虞子包了一小堆紫菜卷就开始准备蛋包饭,蛋包饭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流行的,半熟不熟的流心蛋皮包裹着热气腾腾的炒饭,喜欢的人喜欢的不行。
池虞子其实不太喜欢吃流心的鸡蛋,他总觉得有股不能忽略的腥味,但是今天这桌食物不止他一个人吃,说不定会有人喜欢呢。
等到外面传来江林和于希的交谈声,池虞子将恰到好处,颤颤悠悠的蛋皮小心地倒在炒饭上,其他的菜早就被端到了桌上,五颜六色精致可爱。
江林和于希快步朝着帐篷走来,他们四个人已经好几天没一起吃过晚饭了,不由得对今天新奇的全蛋宴都满怀期待和惊喜。
四人分别落座后,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竟全是未见过的菜!
池虞子拿着一把锋利精巧的小型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蛋包饭上面duangduang的蛋皮。
金黄色的蛋皮被反光的匕首割开,长长地划过一刀,蛋皮慢慢向两边滑落,内里鲜嫩的半凝固的鸡蛋便顺势而下,金灿灿的看着格外有食欲。
池虞子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自己则挖了一勺金钱蛋配饭吃。
炸得金黄酥脆的金钱蛋,外皮焦香吸满辣汁儿,绵密的蛋黄此时成了宝贝,在辣油里裹上一圈,滋味儿最足,偶尔嚼到一两颗辣椒圈儿,火辣辣的感觉从嘴巴烧到喉咙,直叫人过足了瘾。
于希看池虞子眯着眼享受的表情,也学着他的样子,吃到第一口于希就觉得满足的不行,她最爱吃辣,今日这辣椒辣的过瘾,酱汁儿味道也极好。
辣的冒了汗,此时再来一口鲜掉眉毛的鸡蛋肉饼汤,整个人舒服的毛孔都打开了一般。
晏司延不太能吃辣,吃了几筷子金钱蛋就有些受不住,所以格外偏爱玉子烧和蒸包。
包子是笋丁鲜肉的,包子皮加了鸡蛋,微微带点金黄的颜色,笋丁脆嫩脆嫩的,肉馅鲜美,肥肉很少所以一点也不油腻,就连池虞子都连吃了两个。
红烧虎皮蛋做的多,但是只端上来一部分,蛋白质吃太多消化不了,四个人吃到最后,除了包子剩下一些,全都光盘了。
几人正在喝茶聊天,就见陈一有些气喘的跑了进来,呼吸微微急促简洁明了道,“吴老将军将睿王绑走打了一顿,又把人扔回来了!”
晏司延眉毛一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倒是池虞子有些惊讶吴老将军的暴脾气和护短。
虽然睿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那也是有王爷的名号在的,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打的,可见吴老爷子有多护短,自身有多少底气。
几人刚到睿王的帐篷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叫声,那叫一个凄惨。
池虞子嘴角抽了抽,这和他印象里那些优雅的王公贵族形象很不符合!
这些皇亲国戚不应该都是那种“八风不动,唯我独尊,我最优雅”的姿态吗??里面叫的如此凄惨的真的是睿王吗?
“聒噪!”
晏司延皱着眉,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觉得吴老将军打的还是轻了,应该打的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才对!
江林于希两人面面相觑,很是赞同晏司延的评价,确实太聒噪了,一点骨气也没有。
睿王的随从在看见晏司延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就急忙进去通报了,奈何吴老将军下手忒重,自家主子压根忍不住,只能通过喊叫来转移一下痛苦。
睿王看到晏司延四人的时候,不知是羞愤还是热的,从脖子一直红到脑袋,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手下。
池虞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打量着睿王的奇特姿势,可是再如何降低,戴着面具这件事本身就很吸引眼球。
床上的人一条腿缠满白色麻布,架得老高,整个上半身更是被麻布所包裹,许是因为伤的是后背,睿王整个人都是趴在床上的,白色麻布的痕迹一直超越腰线延申到被子底下,到了腰线下部突然不甚寻常的诡异隆起。
睿王见一个身段高挑的男子沉默地打量自己,被外人瞧见窘态的羞恼让他将火气全发到了池虞子身上!
“你是什么人?本王让你进来了吗?来人!将他拖出去!”
池虞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这是不是恼羞成怒?或者说是殃及池鱼?
听到他对着池虞子发火,晏司延脸一黑,也不顾什么皇室的脸面,直接怼道,“本王的人,本王带他进来的,有问题吗?三皇兄觉得丢人也不必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少做些腌臜事自然就没有丢人的机会!”
本来身上就带着伤,睿王见晏司延因为一个外人来教训自己,甚至不顾及他的颜面,顿时被气得咳嗽不止,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活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
晏司延嫌弃的看着床上的睿王不停的咳,将池虞子护在身后,好像对方是个脏东西。
\"你、你们、都给本王出去,都出去!\"睿王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再看见这些人他定被气得活不过今日!
他的话根本没人在意,四人随意找了座位坐下,睿王眼不见为净的把眼睛闭上,一副不想看见他们的模样。
晏司延才不管他现在想不想见,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看着睿王,冷哼一声开口,冰冷的语气让睿王如坠冰窖。
“今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吧。你也别想着说修书给四哥让他替你出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当街调戏良女,按本朝律法是该处以宫刑的。”
“别说吴老将军今日只是将你打了一顿,就是他今天把你废了也没人敢说他不对,别仗着自己有这么一层身份就目中无人。在我的地盘上,你若还是像以往那般纨绔,就别怪我不客气!”
晏司延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将睿王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但又句句在理。
做错事的本就是睿王,拈花惹草的还惹到贵女头上,他只是被揍了一顿已经很好了!
睿王双目猩红,狠狠的盯着晏司延,咬牙切齿道,“他把我打成这样就这么算了?!”
早知如此,那日他就不应该轻易放过那贱人!该将她拨皮抽筋才对!
晏司延面不改色,冷冷的盯着他,“不然呢?好好养伤吧!半月后最起码也要能见人,可别丢了我们北雍的脸面!”
说完也不管睿王极为不甘的吼叫,领着池虞子就出了帐篷。
“吴老将军这么做真没事?”池虞子好奇的问道,毕竟是皇亲国戚,被打得这么惨呢,三言两语就算了?
且不说睿王本人,就是他外家恐怕都不会这么轻轻揭过吧,毕竟吴家一直在边境驻守,哪有京城的大臣吹耳边风吹得快?
万一睿王的外公在晏司恒耳边一直诉说睿王的惨样,明里暗里的给吴家小鞋穿,那可都不是那么好受的。
晏司延还没说话,江林就笑着开口了,语气说不出是嘲弄还是可惜。
“放心吧,睿王只有一个舅舅,就是当朝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