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省队伍在城外接受了至亲与百官的盛迎后,终于缓缓驶入京城大门。刹那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沸腾的世界。御道两旁,早已被热情的京城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皇家禁军手持长戟,竭力维持着秩序,却阻挡不住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镇国昭宸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勃日帖可汗千岁!”
“王子殿下!公主殿下!”
民众们挥舞着彩绸、鲜花,甚至自家做的糕饼,奋力向前拥挤,只为一睹这传奇的一家。许多老人忆起当年楚皇后贤德,看到酷似其母的京禧,不禁老泪纵横;年轻人们则被草原可汗的威武、可敦的雍容以及王子公主们的风采所倾倒。
京禧端坐于凤辇之中,透过珠帘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望着那一张张激动真挚的面庞,心中暖流涌动。这是她母后曾守护的臣民,也是她父皇统治下的盛世景象。她微微颔首,向窗外投以温和的目光。勃日帖骑在马上,面对中原子民的狂热,虽面色沉静,但胸膛也不由自主地挺得更高,这是他妻子的荣耀,亦是草原与中原友好的见证。
最为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骑行在父母前方的勃日帖·宸与勃日帖·霄。两位王子经过城外初亮相,此刻更加从容。宸儿玄衣白马,面容沉静,目光扫过人群,带着一丝审慎与包容,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令观者心折。霄儿红衣烈马,笑容灿烂,不时向两侧欢呼的民众挥手致意,那份阳光与活力,感染了每一个人,引得无数怀春少女面颊绯红,将手中的香囊、帕子奋力抛向他的马前。
“大王子好生威严!”
“二王子真是俊俏又亲和!”
民众的议论声中充满了对这两位年轻王子的喜爱与赞叹。小公主萨仁·曦依偎在母亲身边,透过纱帘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那双酷似外祖母的琥珀色眼眸中,倒映着京城的繁华与热情。
队伍所过之处,欢呼雷动,声震屋瓦。这条通往皇城的御道,仿佛成了一条流淌着荣耀与亲情的河流。随行的顾知微、苏云朗、青黛等人,亦被这盛大的场面所震撼,心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金铃则敏锐地观察着沿途的商铺与人群,评估着京城的商业活力。红鱼隐在暗处,确保着这极致热闹下的绝对安全。
穿过层层街坊,巍峨壮丽的皇城宫墙终于映入眼帘。那朱红的高墙、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庄严的光芒。宫门大开,禁卫森严,气氛比之外城更加肃穆隆重。
队伍在宫门前再次整理仪容,随后,在礼官的高声唱引和庄严的韶乐声中,缓缓驶入皇宫。穿过重重宫门,越过宽阔的广场,最终在举行大朝会的太极殿前那汉白玉铺就的巨大广场上停了下来。
这里,是迎接的最高潮。
太极殿丹陛之上,旌旗仪仗林立,禁卫盔明甲亮。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丹陛最前方那明黄色的身影——皇帝沈擎渊,竟亲自率领太子、宗室亲王、文武重臣以及后宫高位妃嫔,在此等候!
皇帝身着龙袍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虽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身姿依旧挺拔,帝王威仪笼罩全场。然而,当他看到那从凤辇中步下的、离别多年的长女时,那威严的目光瞬间被汹涌的情感击碎,化为了一个普通父亲的无尽思念与激动。他的手微微颤抖,竟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太子沈寰璘紧随父皇身侧,储君朝服衬得他身姿如玉。他紧紧抿着唇,努力维持着储君的庄重,但那双与京禧颇为相似的眼眸中,已是水光盈然,激动、孺慕、思念……复杂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京禧在勃日帖的搀扶下,领着宸儿、霄儿、曦儿,一步步踏上那通往至亲的汉白玉阶梯。她的目光,穿越了层层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最高处的父亲和弟弟。
一步,两步……距离在缩短,心跳在加速。
终于,京禧携夫带子,来到了丹陛之上,皇帝与太子的面前。
没有立刻遵循繁琐的朝仪,京禧松开勃日帖的手,向前一步,望着明显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提起裙摆,缓缓跪拜下去,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不孝女京禧,携夫君勃日帖,及子女宸、霄、曦,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父皇”,仿佛击碎了所有礼仪的桎梏。
皇帝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俯身一把扶起京禧,紧紧攥住她的双臂,虎目含泪,声音沙哑而颤抖:“好!好!朕的禧儿……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上下打量着女儿,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缺失一次看够,“瘦了……也……更稳重了,像你母后……” 提及亡妻,皇帝的声音更咽,眼中悲恸与欣慰交织。
这时,勃日帖也上前,以草原可汗之礼,郑重拜见岳父:“小婿勃日帖,拜见皇帝陛下!”
皇帝松开京禧,看向这位雄踞草原的女婿,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多的是满意与感慨:“勃日帖可汗,一路辛苦!你待禧儿好,朕心甚慰!” 他拍了拍勃日帖坚实的臂膀,这是男人间的认可。
与此同时,太子沈寰璘也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扶住姐姐的另一边手臂,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皇姐!”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这一声呼唤里。姐弟二人对视,泪水滑落,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太子妃也牵着小小的皇孙上前,向京禧和勃日帖行礼。
“宸儿\/霄儿\/曦儿,快给皇祖父、太子舅舅磕头。”京禧拭去泪水,对孩子们道。
三个孩子早已被教导,此刻乖巧地上前,依着中原礼仪,规规矩矩地磕头:“孙儿\/外臣宸\/霄\/曦,拜见皇祖父,拜见太子舅舅!”
皇帝看着这三个玉雪可爱、仪态出众的外孙,更是喜不自胜,亲自弯腰将孩子们一一扶起。他拉着宸儿的手,仔细端详,眼中尽是惊艳与怀念:“像!真像!这眉眼,这气度,竟有七八分似你舅父寰宇当年!” 他又看向霄儿,见他笑容明亮,机灵可爱,不由得朗声大笑,“这小子,这活泼劲儿,倒有几分你太子舅舅幼时的影子!” 最后,他看向曦儿,望着那双酷似亡妻的琥珀色眼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声音都轻柔了许多,“曦儿,朕的小公主,真像你外祖母……好,都好!朕的禧儿,给朕生了三个好外孙!”
太子上前,摸了摸宸儿的头,又笑着捏了捏霄儿的脸颊,对京禧道:“皇姐,你将孩子们教导得极好。” 他看向宸儿的目光中,带着欣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番帝王的真情流露,太子的深切姐弟情,以及对孩子们毫不吝啬的夸赞,让整个迎接场面充满了感人至深的家庭温情,冲淡了宫殿的肃穆。那些跟随皇帝出来的、京禧离京后才入宫的年轻妃嫔们,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激动失态,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镇国昭宸长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而在百官队列之后,以福安、苏槿、常玥为首的旧日朝阳宫、公主府宫人,更是哭成了泪人,他们看着自家公主风光归来,陛下太子如此爱重,只觉得与有荣焉,过往一切辛苦等待都值得了。
盛大的迎接,在至深亲情的催化下,达到了圆满的高潮。京禧知道,这浓墨重彩的重逢之后,将是更为复杂的宫廷生活与权力博弈,但此刻,她愿意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温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