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省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外最后的驿亭。按照礼制与京禧提前收到的安排,勃日帖可汗与可敦将在此稍作休整,随后由礼部官员引导,正式入京朝见。
然而,驿亭之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远超常规的迎接规格。这并非全是朝廷仪仗,更多的是闻讯自发前来、欲一睹镇国昭宸公主与草原可汗风采的京城百姓,以及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早些见到京禧的至亲故旧。
首先闯入众人视线的,便是那两支鲜衣怒马、疾驰而来的少年骑士。左侧一队,为首的少年身着玄色镶宝蓝边骑装,身姿挺拔如小白杨,跨下骏马神骏非凡。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凝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静与锐利,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能洞察人心,正是勃日帖·宸。右侧一队,领头的少年年纪稍小,一身火红色劲装,宛如跃动的火焰,他嘴角自然上扬,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眉眼灵动,顾盼生辉,正是勃日帖·霄。两位王子奉父母之命,先行策马而来,代表草原王庭向皇帝外公和舅舅致意,其意昂扬,其势如虹,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快看!草原的王子!”
“天爷!好俊俏的少年郎!”
“那位玄衣的王子看起来好生稳重!”
“红衣王子笑得真好看,让人看了就欢喜!”
围观的民众,尤其是那些怀春少女,顿时炸开了锅,目光灼灼地追随着那两道耀眼的身影,窃窃私语声中满是惊叹与倾慕。
而在驿亭前方最显赫的位置,以楚家为首的至亲们,此刻几乎屏住了呼吸。楚峥虽年事已高,依旧站得笔直,看着宸儿那与早逝侄孙沈寰宇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气度,虎目含泪,激动得胡须微颤。楚珩作为外祖父更是老泪纵横,被儿子楚凌峰紧紧搀扶着,楚凌峰自己亦是眼眶通红,看着酷似亡妹云舒又带着外甥们影子的两个孩子,喉头哽咽,万千情绪堵在胸口。
楚凌峰身边站着他的妻子,一位温婉的武将之女,此刻也正拿着帕子拭泪。他们的子女,京禧的表兄妹们,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对这位传奇表姐\/表妹及其子女的好奇与激动。楚文柏是楚峥长子,京禧堂舅携家眷站在一旁,身为文官的他虽内敛些,但看着两位王子英姿,亦是捋须点头,面露欣慰。楚家的小辈们看着宸儿和霄儿策马的飒爽英姿,眼中满是崇拜与向往。楚老夫人苏氏被儿媳和孙媳们簇拥着,望着两位曾外孙,泪水止不住地流,嘴里喃喃念着:“像……真像啊……云舒,寰宇……你们看看孩子们……”
整个楚家阵营,弥漫着一种悲喜交加的激动氛围。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两位意气风发的草原王子,更是楚云舒血脉的延续,是楚家将门风骨在下一代身上的璀璨绽放。
赵婉儿已嫁为人妇,成为端庄的翰林院夫人,她与夫君一同前来,看到霄儿那明媚笑容、灵动眼神,不由得掩口对身边人道:“快看二王子!那神态,那机灵劲儿,竟有七八分像太子殿下幼时的模样……” 她身边是如今已在太医院站稳脚跟的华济世,亦是感慨万千,目光在两位王子身上流转,最终落在宸儿身上,心中暗叹:“沉稳睿智,肖其舅;开阔飞扬,承其母。公主,当真了得!”
怀安公主沈京玉早已嫁入镇国公府,携幼子站在皇室亲眷队列中,看到两位侄儿,尤其是霄儿那与太子沈寰璘几乎重叠的身影,瞬间泪如雨下,她紧紧握着身边侍女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皇姐把他们教导得真好……真像啊……”
睿王沈寰铖与敦王沈寰铮亦在迎接队伍中。沈寰铖沉稳,看着两位气度非凡、英姿勃发的侄儿,心中既赞皇姐教导有方,亦不禁将之与东宫子侄暗自比较,面上却不露分毫。沈寰铮性子直爽,看到霄儿那鲜衣怒马、活力四射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笑容。
就在众人为两位王子的风姿所震撼、为楚家的激动反应所感染时,后方的主队伍也缓缓抵达。勃日帖可汗骑着雄健的乌骓马,身着象征草原最高权力的王袍,金冠束发,威仪赫赫,如同盘旋于空的苍鹰。与他并行的华贵凤辇珠帘轻启,京禧的身影端坐其中,她并未过分盛装,只着一身融合了草原苍狼图腾与中原云水纹饰的沉香色可敦常服,面容沉静如玉,目光温润却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与多年前离京时的明媚少女已然不同,唯有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从容与历经风雨后的坚韧未曾改变。
她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楚家所在的方向。与白发苍苍的外祖父、激动不已的舅舅、以及所有翘首以盼的楚家亲眷们含泪的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尽在这无声的凝望之中。血脉亲情,跨越了时间与地域,在此刻轰然共鸣。
礼炮九响,声震云霄。庄严的鼓乐声中,礼部官员高声唱喏,盛大的官方迎接仪式正式开始。勃日帖与京禧在万众瞩目下,接受文武百官及皇室亲眷的正式拜见。两位王子利落地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地来到父母身边,向礼官及众人行礼,举止得体,风度翩翩,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草原赋予的豪迈交织在一起,更是引得无数赞叹与倾慕的目光。
然而,这盛大的、充满荣耀的官方仪式之下,涌动着的是更加澎湃灼热的亲情与思念。京禧知道,这激动人心的城外相迎仅仅是归省之旅的序曲,踏入那道熟悉的宫门,还有更多刻骨铭心的故人、更加复杂微妙的情感、以及真正考验智慧与心性的局面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