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医仙娘子 > 第357章 没有师门,没有来历,像根浮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357章 没有师门,没有来历,像根浮萍。

苏芷那话撂下,祠堂里半晌没人吱声。

墨言那拳头砸在石柱上,“咚”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他自己倒像没感觉,就那么杵着,背影像块嵌进地里的黑石头。

外头的风刮得邪乎,穿过破窗棂,吹得油灯火苗疯了一样乱跳,把他半边脸照得忽明忽暗。

白幽那张老脸皱得像颗干枣,咂摸了半天,才叹出长长一口气。

“轴啊!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主意怎么就这么死硬!”

他转向墨言,语气焦躁。

“你倒是吭个气!光砸墙能把她那心思砸回来?”

墨言缓缓转过身。

火光跳进他眼里,那里面刚才烧着的火好像灭了,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又冷又沉。

“她不能去。”

声音哑得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

“废话!谁想让她去?”

白幽气得胡子翘。

“可她那性子你还不清楚?认准了道儿,十匹马都拉不回!她这是跟你商量吗?她是把棺材板都给自己钉上了,再来告诉你一声!”

“那就锁起来。”

墨言说,脸上没什么表情,话却硬得像铁。

“打晕,捆上,关到她想明白。”

白幽像看怪物似的瞪着他,半晌“嗤”地笑了,那笑声里没半点笑意,全是泪。

“锁?墨言小子,你锁得住她手脚,锁得住她那颗往死里钻的心吗?她现在琢磨的不是自个儿怎么活,是怎么死才‘值’。你越拦,她越觉得这买卖划算!信不信,你今儿敢关她,明儿她就敢绝食,敢散了功力逼你开门!”

墨言的手指蜷了一下,指甲掐进刚才破皮的伤口,刺痛尖锐。

他知道白幽没说错。

苏芷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温软,骨子里那根筋拧起来,对自己比对谁都狠。

“那怎么弄?”

他问,声音里终于透出点无措的涩意。

千军万马没让他慌过,现在却觉得手脚都没处放。

白幽背着手,在祠堂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门口,望着外头泼墨似的夜。

“等。”他说。

“等她心里那把火烧得没那么旺了。也等看玄冥那老鬼下一步棋。他扔那么张破皮过来,绝不只是吓唬小孩。他图啥?逼丫头自己送上门?没那么便宜。他也在等,等我们乱阵脚,等我们犯浑。”

他回头,看着墨言。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跟她顶着干,那等于把她往悬崖边再推一把。看着她,守着她,别让她落单。尤其别让她有机会一个人溜出这堡子。”

墨言听懂了。

这是眼下唯一能做的,守着,也是困着。

他点了点头,没再言语,转身就往外走。

“慢着。”

白幽叫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小子,你自个儿那摊子稳当吗?别到时候丫头没看住,你先炸了。”

墨言脚步没停,只背对着,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飘飘的,底下却压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稳得住要稳,稳不住咬碎了牙也得稳。

苏芷没回裴九霄那儿,也没回自己那临时窝。

她一个人摸黑爬上了堡墙最高、风最野的那段。

风扯着她的头发和衣裳,猎猎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卷下去。

她就站在墙垛边,望着南边,那是帝都的方向,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好像能看见那座吃人的皇宫,和皇宫里生死未卜的人。

墨言找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背影。

单薄,孤直,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却又透着股要把自己烧干净的决绝。

心口像是被钝刀子慢慢割了一下,闷疼。

他没出声,也没靠近,就在离她几步远的阴影里,靠着冰冷的墙砖坐下,闭上了眼。

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她在那儿。

那股子“不活了”的气息,隔老远都能扎人。

他身体里那些被强行按下去的“声音”,又因为离她近开始蠢蠢欲动,嘶嘶啦啦地挠着那层新筑的、薄薄的“膜”。

他吸了口气,用更冷更硬的念头把它们死死压回去。

不能乱。现在,尤其不能。

两个人,一个站着望天,一个坐着守地,在能把人耳朵冻掉的北风里,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很久。

苏芷动了动,没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你还是来了。”

“嗯。”

“来看住我?”

“嗯。”

又是沉默,只有风声呜咽。

“墨言,”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吗?”

墨言睁开眼,望着她挺得笔直却脆弱不堪的背影。

没接话。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就懂点乡下土郎中的皮毛,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从山上捞起了玉衡子前辈。”

她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伤得那么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手抖得厉害,全凭一本忽然出现到我怀里的《太素医经》和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瞎治,居然,真让他缓过来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比风还凉,空落落的。

“后来那本经书,我就一直带在身上。有时候半夜睡不着,翻两页,那些字啊图啊,刚开始我啥也看不懂,可是那本书好像自己就往脑子里钻,医理药方,针法脉络,糊里糊涂的,就会了。救的人多了,他们叫我神医,叫我医仙。”她顿了顿。

“可我总觉得,这身本事像是偷来的,借来的。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没了。”

墨言静静听着。

他知道她的医术来历奇特,却从没听她这样说过。

“没有师门,没有来历,像根浮萍。”

苏芷转过身,面对他。

墙头的火把光在她脸上晃动,苍白,眼睛却亮得灼人,像烧着两簇幽蓝的火苗。

“所以我总想抓住点什么,做点什么,来证明……证明我这身‘偷来’的本事,我这条命,是有用的,是值得的。”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开始发颤。

“可现在,我抓不住了。裴九霄躺在那里,我差点就没抢回来。这堡子,这些人,这天下都在往下沉。我看不到路,墨言大哥,前面全是黑的。”

她又逼近一步,几乎要碰到他。

“我只有这个了。这身‘偷来’的医术,这点‘莫名其妙’的力量。如果把它们一起砸出去,能换个响声,能砸开一条缝,能让你们,也能让你,有多一点时间,找到真正的路,我为什么不做?”

墨言仰头看着她。

那两簇火苗在她眼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烫伤他的视线。

他想说“会有别的办法”,想说“我们一起找”,可这些话在眼前这绝境里,苍白得像纸。

他能斩妖除魔,能震慑邪祟,可他斩不断她心里那座名为“自我证明”和“孤注一掷”的大山。

“所以你就把自己当柴火,点了,去照那一下亮?”

他问,声音干得发涩。

“至少亮过。”

苏芷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

“至少你们还在黑暗里的时候,看过那一下光。知道光是什么样子,才有力气继续找。用我这根‘浮萍’,换这个,不值得吗?”

“不值。”

墨言猛地站起身,几乎撞上她。

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蹙眉,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那层一直压着的冰冷裂开了缝。

“苏芷,你听好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你从哪儿‘偷’来、‘借’来,随便可以扔出去的筹码!”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像锤子砸下来。

“它是我的!是裴九霄那傻子拼了半条命也要护着的!是冷月、欧阳雪、这堡子里所有还喘气的人指望着的一道梁!是那些你救过、还想活下去的人心里的一点念想!你没资格,说扔就扔!”

他抓着她的肩膀,指节发白,盯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

“是,你这身本事来得怪。那又怎样?你用它救的人,活生生的人!你用它走的路,实打实的路!什么偷来借来?现在它就是你的!是你苏芷一点一点,从鬼门关前、从阎王手里抢人抢出来的!是你自己挣来的!”

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一种更深、更烫的东西,冲得苏芷耳膜嗡嗡响。

她被他吼懵了,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眼里的黑沉被激烈的情绪烧得发亮,里面有她熟悉的守护,有更深的痛楚,还有一种让她心尖发颤、不敢细究的滚烫。

风好像停了那么一瞬。

墙下传来堡丁换岗的脚步声和低语,尘世的声响像盆冷水,泼在两人之间快要凝固的空气上。

墨言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别开脸,胸膛起伏。

刚才那一下的失控,让他自己都心惊。

体内那些“声音”差点跟着咆哮出来。

苏芷也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墙砖缝。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像开了锅的粥,乱糟糟地翻滚。

墨言的话像把凿子,把她那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牺牲”外壳,凿开了一道裂缝。

她只想着自己的命能换来什么,却没想过,她的命本身,就是系在许多人心上的一根线,她断了,线那头的人,心也就缺了一块。

“我……”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紧得发不出声。

“先回去。”

墨言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低沉,甚至更冷。

“明天再说。”

他没再看她,转身,快步走下墙头,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苏芷一个人留在原地,风一吹,浑身冰凉。

墨言的话还在耳朵里嗡嗡响,震得她心头发麻。

原来她的“值得”,在别人眼里,是另一种模样的“残忍”。

她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

累,茫然,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无地自容,像潮水漫上来。

好像又被他看穿了。

她总是这样,稀里糊涂得了身本事,就稀里糊涂地想扛起所有,却忘了问问那些被她扛在心上的人,愿不愿意被她这么“扛”。

可是不扛,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她心乱如麻,脑子里两个念头打架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石阶上来。

是云逸,脸色比这夜色还难看,手里捏着一张新的纸条,指尖都在抖。

“苏姑娘!刚射进来的,绑在箭上,钉在门板上了。”

他把纸条递过来,声音绷得像要断的弦。

“是……玄冥亲笔。”

苏芷心猛地一沉,接过纸条。

上面就一行字,用的是那种阴气森森的前朝古体,笔画勾连,像蜷缩的毒蛇。

「三日,子夜,葬星谷。携法器,独来。迟则萧景琰首级悬旗。——玄冥」

纸条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被一股邪风卷起,打着旋儿,坠入墙外的无边黑暗里。

葬星谷。

那个一切开始变得不可收拾的地方。

他要她带上所有的“仙医法器”,一个人去。

而筹码,是萧景琰的脑袋。

最后通牒。

时间,猛地掐到了喉咙口,只剩三天。

那“独来”两个字,像两道冰冷的铁钩,把她刚刚因为墨言的话而松动了一丝的心,又狠狠地、死死地勾住,拽向那片已知的深渊。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望着纸条消失的方向,脸上最后一点活气也抽干了。

这一次,好像真的连犹豫的余地,都没了。

墙垛更深处的阴影里,那个并未真正离开、只是将自己融进黑暗的轮廓,手指缓缓收紧,攥成拳头。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紧绷的指缝渗出,悄然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近乎黑色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