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北京镖局后院的主厢房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严冬的肃杀,只留下满室暖融。
奕帆自一场酣畅淋漓的“内力切磋”中缓缓收功,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阴阳二气流转不息,愈发圆融。
他侧首望去,杨芳云鬓散乱,香汗微湿,依偎在他身侧,宛如一朵饱承雨露的海棠,娇艳欲滴,已然沉沉睡去,唇角还噙着一抹满足而慵懒的笑意。
奕帆爱怜地为她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光滑的脊背,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
辰时末,奕帆神采奕奕地踏入议事厅。
崔百华、李算盘、周精明、沈张翰几人早已在此等候,正低声交谈着,见他进来,纷纷起身。
仆人立刻奉上热腾腾的香茗,茶香袅袅,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
“总镖头!”
崔百华拱手一礼,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将一本装订精美的账簿双手呈上,道:“中华商号截止十一月底的账目已然厘清,请您过目。”
奕帆接过,并未立刻翻阅,而是用目光示意李算盘。
李算盘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沉稳地汇报起来,每一个数字都仿佛带着金铁的质感道:
“东家,容属下禀报。
自三月初一中华商号开业至今,整九个月。
其中,三月至八月,这六个月,主要经营玻璃镜、平板玻璃、水泥及陶瓷制品,合计营业额达四十二万六千两!”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兴奋道:“自九月起,因新增了香水与肥皂这两样前所未有、风靡京师的紧俏商品,营业额大幅攀升!
九、十、十一,这三个月的总营业额,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八万六千二百两!”
他将最终数字朗声报出道:“故此,中华商号北京分号,开业九个月以来,总计营业额为——七十一万二千二百两!”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了一瞬。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奕帆,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叹。
李算盘继续道:“扣除商号本身的运营成本、支付给西安及绍兴工坊的出厂收购价,以及镖局的运输费用,商号在这九个月里的实际净盈利,约为三十万六千二百四十六两!”
他最后看向奕帆,语气恭敬道:“按照约定,东家您占二成股份,应得六万一千二百四十九两二钱。
秦王殿下与张诚公公各占四成,每人应得一十二万二千四百九十八两四钱。
所有银票均已备齐,账目清晰,分毫不差。”
“好!非常好!”
奕帆合上账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毫不吝啬地赞扬道,道:“周管事经营有方,李账房精打细算,沈先生协调得力,崔总镖头护卫周全!
此乃诸位同心协力之成果!
奕某在此谢过!”
他随即吩咐道:“周管事,李账房,你二人即刻带着账簿与银票,去寻秦王府驻京的王掌柜和李账房,请他们核对无误后,在副本账簿上签字用印,一份他们留存,一份带回。
属于秦王殿下的那份银票,也一并请他们签收。
张公公那边亦然,账簿副本和银票备好,明日我亲自前往府上拜会时呈上。”
“是,东家(总镖头)!”
周精明和李算盘齐声应命,立刻转身去办。
奕帆让沈张翰也先去忙,独留下了崔百华。
“崔大哥,”奕帆示意崔百华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茶,语气变得随意而亲切,道:“商号镖局诸事顺利,皆赖你等尽心竭力。
如今基业渐稳,你也该考虑考虑自身的终身大事了。
你今年……贵庚了?”
崔百华没想到总镖头突然问起这个,微微一愣,老实答道:“四弟,属下虚度光阴,今年已二十有八了。”
“二十八,正当盛年!”
奕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看似随意地问道,“我观锦衣卫同知李伟李大人,其有一妹,听闻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不知崔大哥……可曾有意?”
“李……李大人的妹妹?”
崔百华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四弟,这……这如何使得?
李大人家世显赫,乃锦衣卫实权高官,属下不过一介江湖草莽,镖局管事,岂敢高攀?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他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这桩婚事在他看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奕帆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崔大哥何必妄自菲薄?
你是我中华镖局北京总镖头,掌管数百弟兄,护卫偌大商号,在这京师之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江湖草莽又如何?
我等行事光明,产业清白,更有陛下‘商海使’之名号,何惧门第之见?
李伟此人,我观之并非迂腐之辈,重实利,讲情义。
此事,我来做媒牵线,包管能成!
你只需告诉我,若那李家小姐品貌相当,你可愿意?”
崔百华见奕帆如此笃定且坚持,心中不由也活络起来。
他年近三十,常年奔波,也确实渴望有个家。
若能娶得官家小姐,尤其是李伟的妹妹,无论对自身还是对镖局,都大有裨益。
他沉吟片刻,终于抱拳道:“四弟如此抬爱,属下……属下感激不尽!
一切但凭四弟做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奕帆抚掌笑道。
下午,奕帆再次邀约李伟至“天上人间”。
依旧是三楼那间雅室,暖香浮动,琴音袅袅。
今日陪伴奕帆的是楼里新晋的花魁林芝泠,此女不仅容貌绝丽,更弹得一手好琵琶,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书卷气与风流态。
李伟则依旧叫了他的老相好、以歌舞双绝着称的红牌刘怡霏。
四人饮酒听曲,气氛热烈。
酒至半酣,难免有些耳鬓厮磨,肢体接触。
奕帆与林芝泠探讨着音律,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她的皓腕,引得佳人娇嗔;
李伟则与刘怡霏玩着投壶游戏,输者罚酒,其间搂搂抱抱,笑语不断。
雅室之内,春光暗藏,其乐融融。
趁着间隙,奕帆挥退了两位姑娘,室内只剩下他与李伟二人。
奕帆为李伟斟满酒,看似随意地开口道:“李大哥,今日请你来,除了喝酒,还有一桩喜事想与大哥商量。”
李伟心情正好,笑道:“哦?奕兄弟有何喜事?莫非又要开新店了?”
奕帆摇头,正色道:“非也。是为我那位得力手下,北京镖局的总镖头崔百华,向令妹提亲而来。”
“崔百华?”
李伟略感意外,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奕兄弟,不是李某拿大,我家虽非顶级勋贵,但也是官宦之家,小妹自幼娇养,这崔百华……毕竟是江湖出身……”
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犹豫。
奕帆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不慌不忙地道:“李大哥所言甚是。
门户之见,自古有之。
然,大哥请想,崔百华虽出身江湖,但如今并非寻常武夫。
他乃我陛下亲封‘商海使’麾下北京总镖头,掌管数百精锐,护卫着日进斗金的中华商号,在这北京城,也算是一号人物。
其人性情耿直,能力出众,对我忠心不二。更重要的是,”
奕帆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道:“大哥在官场,有些明面上不便处理之事,或需些‘额外’的消息渠道、护卫力量,有崔百华这层关系在,岂不是方便许多?
此乃合则两利之事。
况且,我奕帆在此担保,崔百华绝不敢亏待令妹半分!
若他日有负,我第一个不饶他!”
李伟听着奕帆的话,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
奕帆点出的“互利”关系,确实打动了他。
锦衣卫看似威风,实则身处漩涡,多一个像奕帆、崔百华这样既有财力又有武力的盟友,绝非坏事。
更何况奕帆圣眷正隆,与秦王、张诚关系密切,前途不可限量。
他沉吟良久,终于展颜一笑,举起酒杯道:“奕兄弟快人快语,思虑周详!
既然兄弟你亲自做保,这个面子,李某岂能不给?
这样,我回去与家母和小妹分说一番,安排他二人先见上一面。
若小妹不反对,这门亲事,便定了!
至于婚期,稍后再议不迟。”
“好!爽快!多谢李大哥成全!”
奕帆大喜,与李伟重重碰杯,一饮而尽。
这场酒宴,直至夜里戌时末(约晚上九点)方散。
奕帆回到镖局后院时,已是微醺。
杨芳却并未睡下,早已沐浴更衣,只着一身轻软的寝衣,在灯下做着女红等候。
见他回来,连忙起身相迎,为他除去带寒气的外袍,递上醒酒的热茶。
灯光下,杨芳眉眼温柔,身段窈窕,散发着沐浴后的清新香气。
奕帆看着她,酒意混合着这些时日的情意,心中爱怜顿生。
他接过茶碗放在一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笑道:“芳儿还在等我?”
杨芳依偎着他,声如蚊蚋,却带着一丝大胆道:“相公不在,芳儿如何睡得安稳……”
话语中的期盼与依赖,不言而喻。
奕帆哈哈一笑,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内室锦榻道:“既然如此,为夫便再与夫人‘切磋’一番内力,助夫人安眠……”
是夜,红绡帐暖,被翻红浪,内力“切磋”之声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时而舒缓如溪流潺潺,直至一个时辰后,方才云收雨歇。
两人相拥而眠,杨芳带着满足的笑容沉入梦乡,奕帆则怀抱着温香软玉,思忖着明日拜会张诚之事,以及对未来南北布局的种种谋划,渐渐入睡。
京师冬夜虽寒,此间室内却春意盎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