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平和，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渊心头炸响！他竟真的注意到了绣春刀的异常？！是那持续的嗡鸣引起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皇的注意，还是他本就知晓些什么？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沈渊脑海中电闪而过。交出绣春刀？此刀虽已断裂，却跟随他许久，更与他自身武道意志隐隐相合，尤其是融入不屈兵魄后，联系更是紧密，岂能轻易示人？更何况，此刀与皇城深处的感应如此诡异，背后定然牵扯着极大的秘密，贸然交出，福祸难料。
但若不交，便是抗旨！在这奉天殿上，面对深不可测的洪武大帝，抗旨的后果……
电光火石之间，沈渊已然做出了决断。他面色不改，从容拱手道：“陛下明鉴。此刀乃是臣任职北镇抚司时所配，随臣多年，已然残破，恐污圣目。”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奈地，缓缓探手入怀，握住了那半截冰凉的刀柄。
在握住刀柄的瞬间，他悄然以神念沟通识海中的玉碟碎片，同时引动一丝归墟真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绣春刀，尤其是其与皇城深处产生感应的那股奇异波动，试图将其暂时隔绝、掩盖。他赌的是，皇帝只是模糊感应，而非完全洞悉。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与归墟真意触及绣春刀核心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带着无尽悲凉与不屈意味的刀鸣，竟不受控制地从那半截绣春刀上迸发而出！刀鸣声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奉天殿内，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在此地发出了不甘的呐喊！
刀鸣响起的瞬间，沈渊脸色微变，心中暗叫不好！他还是低估了这绣春刀与此地感应的强烈程度，玉碟碎片和归墟真意竟未能完全压制！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龙椅之上，那位一直气息如同瀚海般平静的洪武大帝，周身那浩瀚的皇道龙气，竟也随之产生了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动！虽然那波动一闪而逝，迅速被更庞大的龙气掩盖，但沈渊凭借玉碟碎片的敏锐，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悸动。
那不是愤怒，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追忆与怅然的情绪？
殿内文武百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鸣惊住，面面相觑，不知这残刀为何会在圣前自鸣？
曹正淳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僵，细长的眼睛眯起，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站在沈渊身侧的顾清风，握剑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寂灭剑意蓄势待发。
整个奉天殿的气氛，因为这声意外的刀鸣，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哦？”龙椅上的皇帝，发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音节，模糊的面容似乎再次“看”向了沈渊手中的残刀，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看来，此刀与爱卿，缘分不浅呐。既然它不愿离你，那便留着吧。”
他竟然……不再要求观刀了？！
这让原本准备应对雷霆之怒的沈渊和满朝文武都感到一阵错愕。
皇帝似乎并不想在此事上深究，话锋一转，回到了之前的封赏上：“曹大伴，将赏赐予沈爱卿和顾先生。”
“老奴遵旨。”曹正淳收敛心神，端着托盘来到沈渊面前。
沈渊压下心中的波澜，接过那象征着荣耀与麻烦的紫金鱼袋和府邸地契等物。顾清风也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面御赐金牌。
“谢陛下。”两人再次躬身。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威严与平和：“今日召见，一是为嘉奖功臣，二来，也是要让诸位爱卿知晓，我大明英才辈出，边关稳固，宵小之辈，不足为惧。”
他顿了顿，语气渐沉：“然，居安思危。北元、金帐等贼心不死，境内亦有天尊等逆党作乱。望诸卿同心协力，共保江山社稷。”
“臣等谨遵圣谕！”百官齐声应和。
“退朝吧。”皇帝挥了挥手。
“退朝——！”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
百官依序退出奉天殿，许多人经过沈渊身边时，目光都变得极其复杂，有好奇，有忌惮，更有深深的算计。
沈渊与顾清风随着人流走出大殿，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刚才殿内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曹少钦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两人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沈镇抚使，顾先生，咱家带二位去往陛下赏赐的府邸。府邸位于城西积庆坊，一应仆役杂役，内务府已安排妥当。”
“有劳曹公公。”沈渊淡淡道。
一行人沉默地离开了皇城。出了承天门，那种无处不在的皇道龙气威压才减轻了许多。
曹少钦亲自将沈渊二人送到了积庆坊的那座府邸前。府邸不算特别奢华，但占地不小，门庭森严，显然以前也是一位官员的宅院，门前已有几名穿着内务府服饰的仆役等候。
“沈镇抚使，咱家职责已尽，就此别过。日后同在京城为陛下效力，还望多多亲近。”曹少钦拱了拱手，话语依旧带着那股子虚伪。
“曹公公慢走。”沈渊不置可否。
看着曹少钦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沈渊才与顾清风对视一眼，走进了这座皇帝赏赐的“新家”。
府内果然一应俱全，仆役们训练有素，见到新主人，纷纷恭敬行礼，眼神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一丝畏惧。
沈渊挥退了众人，与顾清风来到主厅。
“那把刀……”顾清风开口，言简意赅。
沈渊取出那半截绣春刀，此刻它已恢复了平静，不再嗡鸣，但沈渊能感觉到，其内部那股与皇城深处的隐秘联系，并未断绝，只是变得更加隐晦。
“皇帝肯定知道些什么。”沈渊摩挲着冰冷的刀身，眼神锐利，“他最后的情绪波动，很不寻常。这刀，恐怕牵扯到宫闱秘辛，甚至……可能与某位皇室成员有关。”
他想起了司空摘星的话——“小心身边最不可能的人”。难道这绣春刀的原主，就是那个“最不可能”的人？
就在沈渊沉思之际，一名老管家模样的仆人恭敬地走进来禀报：“老爷，府外有一位公公求见，说是奉了干清宫刘公公之命，前来送些日用之物。”
干清宫？那是皇帝的寝宫！刘公公？难道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太监刘璟？
皇帝刚赏赐完，干清宫就派人来“送东西”？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沈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请他进来。”
很快，一名面白无须、眼神灵动的小太监低着头，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奴婢小德子，奉刘爷爷之命，特来拜见沈镇抚使。刘爷爷说，沈镇抚使初来京城，想必诸事不便，特命奴婢送来一些宫中的糕点和新茶，聊表心意。”小太监声音清脆，礼仪周到。
沈渊接过锦盒，入手微沉，他神念微微一扫，便发现锦盒底部夹层中，似乎另有玄机。
“多谢刘公公美意，有劳小公公了。”沈渊示意旁边的仆人打赏。
小德子接过赏钱，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屏退左右，沈渊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精致的糕点和两罐御用茶叶。他手指在盒底轻轻一按，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弹开，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密信或令牌，而是一枚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陈旧的铜钱。
铜钱？
沈渊拿起那枚铜钱，入手冰凉，正面是“洪武通宝”四字，背面则光滑无纹。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陆小凤。”顾清风突然开口。
沈渊一愣，随即恍然。是了，陆小凤好管闲事，又喜欢故弄玄虚，这枚铜钱，定然是他通过刘公公的渠道送来的！这京城之中，恐怕也只有他陆小凤，能有如此能量，将东西直接送到皇帝刚赏赐的府邸，还借用了干清宫的名义！
他再次仔细感知这枚铜钱，神念深入其中。终于，在铜钱那看似光滑的背面，他感应到了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金属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那并非文字，而是几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向。
◎ → ?
这是什么意思？圆圈代表什么？箭头指向东南方，那里是……
沈渊脑海中迅速闪过京城的地图。积庆坊位于城西，东南方向……那是皇城的方向！更具体地说，是皇城内的文华殿附近区域！而文华殿，通常是皇子们读书学习的地方！
圆圈中间一个点……日？太阳？还是……指代某个特定的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沈渊的脑海，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陆小凤是在警告他，那个“四爪的蛇”，或者说，那个隐藏在暗处、与天尊和坤宁宫都可能有关联的“绝对想不到的人”，其指向，很可能与东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