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倒在地上的瞬间,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那道白光,恰好落在他圆睁的眼睛上,瞳孔里映着墙上“别回头”三个血字,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林野视网膜发疼。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陈默的笑声、刀刺进胸膛的闷响、血液喷溅的动静,全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只剩下死寂。这荒诞的恐怖像层薄膜,紧紧裹着林野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红在地板上蔓延,漫过自己的鞋尖,黏腻得像未干的漆。
他的目光移向门口的女鬼。不知何时,她的头发已经垂落,重新遮住了脸,可那股怨气却突然翻涌起来,像煮沸的水。林野能感觉到皮肤表面的汗毛根根竖起,后颈的旧疤又开始刺痒,这次不是冰针,是火烧似的疼——缚灵索在掌心烫得惊人,黑麻绳里的头发像活了似的扭动,勒得他指节发白。
“怎么回事?”林野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墙上的血字“别回头”突然渗出细小红珠,顺着纹路往下爬,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虫,朝着陈默的尸体游去。
女鬼身上的阴冷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像有无数把冰锥从她身上射出来。林野下意识地侧身躲闪,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青黑色的尖端闪着寒光,正对着天花板的方向。
还没等他细想这举动的意味,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木头断裂的声音。林野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的水泥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裂缝里渗出黑灰,像有人在上面撒了把骨灰。
“不好!”他心脏狂跳,猛地扑向侧面的衣柜。刚躲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板都在颤。
一个麻袋从坍塌的窟窿里掉了下来,“咚”地砸在刚才他站着的地方,袋口裂开,滚出些白森森的东西——是骨头。不是完整的骨架,是被剁成小块的骨头,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筋,混着黑灰,散发出浓烈的腐味。
林野捂住口鼻,从衣柜缝隙往外看。麻袋上印着个模糊的logo,是附近那家屠宰场的标记,只是logo旁边用红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精神病院墙面上的“影”字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
林野猛地转头看向房门——那扇刚才还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了。黄铜锁芯的位置,插着一把钥匙,钥匙柄上缠着圈红绳,红得发黑,和女鬼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样。
“谁在外面?”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飘。他摸出阿九姐给的符纸,黄纸朱砂,上面画着“镇煞符”,上次在诡舍用这符镇住过影煞,符纸一贴上去,那影子就像被烫到似的缩成一团。
门口的女鬼突然动了。她没有走向林野,反而朝着那袋碎骨走去,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她的手缓缓抬起,青黑的指甲快要触到麻袋时,林野突然想起魏明山的话:“有些怨气不是冲人来的,是冲‘东西’来的。”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衣柜里冲出来,将符纸朝着女鬼的后背拍去。符纸刚一接触到她的病号服,就“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散发出烧头发的味。女鬼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不动了,身上的怨气也瞬间收敛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凌厉。
林野喘着粗气,盯着被符纸镇住的女鬼。她的头发散开,露出了完整的脸——这次他看清了,她的眼角有颗痣,和精神病院老照片上那个护士长的痣一模一样。而她的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银锁,锁上刻着个“安”字,锁扣已经变形,像是被人硬生生扯过。
“你不是来杀我的。”林野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地上的碎骨和陈默的尸体,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来……提醒我的?”
他走到麻袋旁,用脚尖轻轻拨开那些碎骨。在骨头堆的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307房的药,被换了。”
“他们在往输液管里加东西,是黑的,像油。”
“护士长发现了,被他们锁在地下室。”
“我看到了,他们把她……”
后面的字被血浸透了,糊成一团黑,只能隐约看出“剁”“麻袋”“烧”这几个字。
林野的心脏沉了下去。这不是普通的凶杀,是灭口。陈默死前说的“它来了”,恐怕不是指影煞,是指当年害死护士长和那些病人的“他们”。而这个女鬼,一直跟着自己,不是为了害他,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些——看到被掩盖的真相。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陈默的尸体。死状比刚才看上去更诡异:伤口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诡异的狂热,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最奇怪的是他的手指,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硬生生拔掉了,伤口处凝结着黑血,掌心却紧紧攥着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那个护士长,两人笑得很开心,背景是精神病院的花园。
“原来如此。”林野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在被符纸镇住的女鬼身上。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那股被暂时压制的怨气又开始翻涌,这次林野读懂了——不是针对他,是针对藏在暗处的“他们”。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很轻,像有人穿着软底鞋在走。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林野猛地握紧缚灵索,另一只手摸出桃木匕首。符纸上的朱砂开始褪色,女鬼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显然“他们”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