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兵似有不甘,再度硬着头皮请示:“魔主,是否由属下将他们押往焚界处置?”
焚界——传闻所有闯入魔界的修士,最终都会被投入那片永恒燃烧的炼狱,化作滋养魔土的燃料。
“什么时候起,轮到你来做主了?”魔主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疏离而幽远,语调缓慢却字字冰冷,如同自深渊最深处传来。云翩翩心中一紧:此刻,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全部都系在这喜怒难测的魔主一念之间。
“魔主容禀,属下是直接受命于……”
“砰——!”
那魔兵辩解的话语还未说完,整个人便猛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大殿石柱之上!
骨裂的声音萦绕在在场所有人耳中,鲜血顷刻间漫延开来,一条生命就这样在呼吸之间消逝。殿内待死的众人抖得更加厉害,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步其后尘。
唯有云翩翩,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
原来魔族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这魔主性情莫测,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们这些人,生死真的只在他一念之间。
就在云翩翩暗运灵力,准备拼死一搏换取一线生机时,魔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她彻底愕然:
“本座今日心情不好,放了吧。”
心情不好……放了?
这几个字挑出来个个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更何况这话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位魔主该说的。
不仅是被俘的众人,连殿中的魔兵也都一时怔住,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自古踏入魔界者,从无生还之例。
可今日,魔主竟轻描淡写地说要放人?若此事传至魔帝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魔主,不可!”
“魔主,这些人族修士绝不能放归!”几名魔将急忙跪地劝解。
原本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又瞬间沉入谷底。
是啊,他们竟真的差点信了魔族的“仁慈”……放他们离开魔界?岂不让天下嗤笑?
方才竟还真生出了一丝希望,以为能活着离开,现在想来简直可笑。
“本座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云翩翩几乎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眼前骤然变换的景象,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身后是那道分明属于魔界的幽暗屏障,而眼前……竟已是人界边缘的光景。
不是幻觉。
那位魔主,竟真的将他们放了!
她回想起方才殿中的一幕:魔主轻描淡写一句“放了吧”,随后随手挥退两名上前劝阻的魔兵——是真的“挥退”,那两人当场化作飞灰。
余下的魔兵再不敢多言,几乎是连推带赶地将他们押上魔骑,一路疾驰到边界。
他们甚至生怕慢了一分,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直到双脚踏上人界的土地,云翩翩才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陷阱。可那魔主……为何要这样做?人魔两界积怨已深,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
去时漫长仿佛无尽煎熬,归来却仅用了两个时辰。这位魔主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魔兵竟将他们被搜走的物品悉数归还。云翩翩仔细清点,灵器、丹药、符箓一件不少,甚至连她被扯下的发簪都完好地放了回来。
嘴里甚至还嘟嘟囔囔的:“赶紧滚!”
诡异,太诡异了。
与她一样茫然的还有另外七人。
劫后余生的虚脱让大多数修士直接瘫软在地,喘息着、颤抖着,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真的逃出生天。
唯有沈若水,依旧挺直脊背,脸上始终挂着那副仿佛受了天大冤屈的凛然。
云翩翩再按捺不住,月灵剑倏然出鞘,冰冷的剑锋直抵沈若水咽喉。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云翩翩今日定要问个明白。
“说,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那面镜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沈若水紧抿双唇,固执地将头扭向一侧,仿佛不屑回答。
都这种时候了,还摆她将军府千金的架子?
“嘴倒是挺硬。”她从来不是什么圣人,既然有人敢对她下黑手,她便定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说话间,云翩翩手中的剑又向前递进两分。殷红的血珠立刻自沈若水颈间沁出,沿着冰冷的剑锋滑落。
“我乃青云宗亲传弟子……云翩翩,你岂敢伤我!”
都到这般境地了,竟还妄想用宗门名头压人?云翩翩心中冷笑。
从前只觉得沈若水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经过这一遭,云翩翩对这句话再也没有半分怀疑。
“哟,这会儿倒想起搬出身世了?”她挑眉讥讽,“方才在魔主面前抖如筛糠的是谁?怎么,你胆子再打,就不怕玄烨找你算账了?”
“沈若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云翩翩手腕微转,用剑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沈若水右脸那道狰狞的伤口。沈若水顿时痛得倒抽冷气,踉跄着连退数步。
倒不是云翩翩突然心软,只是她转念一想,以沈若水的能耐,恐怕还没本事弄到那个诡异的镜子,背后定然另有人指使。
这笔账,她迟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云翩翩不再多看沈若水一眼,转身便朝着人界走去。
此地已是人魔两界边缘,但具体方位还不知道,灵气依旧稀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万一那阴晴不定的魔主反悔,他们怕是再难脱身。
她暗自运转体内灵力,虽未完全恢复,但催动灵器是完全足够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云翩翩毫不犹豫地取出菡萏荷,飞身写上去,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远去。
她才不会做什么滥好人,秘境之中,这些人刚被松开束缚便扑上来抢夺仙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些虚伪的小人,她才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
想到这里,云翩翩再次凝神尝试进入通天塔,却依旧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她轻叹一声,不再执着于此,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恢复灵力。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莹润的丹药,像吃糖豆一样细细嚼碎咽下,感受着药力在经脉中缓缓化开。
这里简直是陌生而诡谲,必须时刻保持能够催动灵器的状态。
御剑飞行了整整一个时辰,脚下的大地却始终是一片无垠的荒原。
按照灵器的速度,不应该啊?
云翩翩新生疑惑,天玄大陆真的有这么大?还是说自己已经飞到其他大陆了?
向下望去,褐色的土地如蛛网般龟裂,枯黄的杂草在风中瑟瑟发抖,举目四望,不见人烟,不见飞鸟,甚至连一只虫子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