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竟然再次北伐了?
听完扎鲁特部首领的回答,黄台吉心头立刻浮现出这个念头。
连续两年,两次大规模进兵草原,明朝的国力难道已经恢复如初?
最令他震惊的,是那位明朝皇帝所展现出的气魄与胆识。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说一遍。”
待他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始末之后,黄台吉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边疆将领勾结蒙古各部企图刺杀皇帝,既有朝中官员做内应,又有杨洪提供兵力支援,结果却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经历如此大战后,明朝竟能迅速集结大军出关北上——这不仅需要雄厚的国力与后勤支撑,更需要深远的战略布局与精密的战术安排。
明朝皇帝竟有这般能耐?短短不到三年时间,便能重整旗鼓,还有如此充足的粮饷供养军队?
原以为对辽东的封锁已是明朝皇帝能力的极限,没想到仍低估了他。
据这些部落首领所述,如今的明军战力极为凶猛,若挥师建州,以眼下大金的国力,恐怕难以招架。
“好!本贝勒答应你们。你们即刻回去整顿本族青壮勇士,准备随我南下,与明国北征骑兵一决高下,为你们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
得到黄台吉的允诺,各部首领心中的怒火与斗志瞬间燃起。
“奴才遵命。”
这一声“奴才”,意味着这些部族正式表明归附之心,愿意臣服于建州。
这一次,他们也未迟疑推诿,立即兑现了方才立下的誓言。
而黄台吉之所以应允,并非仅仅因为他们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他真正想试探的是——那位明朝皇帝重新整训的精锐骑兵,究竟战力几何。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的明军,早已不是当年萨尔浒之战时那支不堪一击之师。
倘若可能,他愿让明朝皇帝引以为傲的这支铁骑,永远埋骨草原,借此大大缓解大金所承受的压力。
因为当前局势,正日益严峻。
他们在辽东遭遇资源封锁,再也无法通过明朝商人、武将或官吏获取所需物资。
本打算将重心转向草原,徐图发展,却不料明朝皇帝早已洞悉此策,抢先一步出手。
“派人传令杜度,命他火速向我靠拢,不得延误。”
“再通告其余蒙古诸部,立即征调青壮、马匹,以及牛羊粮草,随时准备随本贝勒继续南下。”
命令下达之后,黄台吉脸上的沉重之色仍未消散。
此战,将决定他能否脱颖而出,赢得父汗青睐。
只要击败明军,他的军功与威望将在四大贝勒之中无人能及。
漠南诸多蒙古部落多已被他笼络,大多愿意效忠于他,汗位,势在必得。
“豪格,此战你不必随行。阿玛为你留下三个牛录,你替我守好察罕浩特,静候阿玛提着明国蛮子的首级归来。”
黄台吉从来不是鲁莽之人,每做一事,皆经深思熟虑。
此战胜负难料,五五之数,即便是他,亦无十足把握战胜明军骑兵军团。
豪格身为他的长子,自当远离险地,否则一旦兵败,岂非父子俱亡?
“阿玛,奴才无所畏惧。那些明国蛮子,在我大金勇士面前,不过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耳,请准奴才随军出征!”
年方十四的豪格,血气方刚,不知世事险恶,哪里懂得黄台吉的深谋远虑?
黄台吉心中唏嘘,自己才智过人,怎料竟养出个如此愚钝的儿子,半点不像自己。
......
“摊丁入亩”的政令一经颁布,便在大同激起滔天波澜。
尤其官府全力推行、广为传布之下,许多百姓已悉知朝廷新策。
那些原本是地主乡绅、官吏及代王府旗下租种田地的农户,听闻消息后无不痛哭流涕。
他们世代受压迫,祖辈亦未能幸免,谁曾想今生竟能遇此仁君圣主,终于盼来出头之日。
“官府老爷说了,这是皇帝陛下亲颁的谕旨,往后我们再也不用缴人头税了。”
“那些地主老爷,也不能再向我们收租,更不准巧立名目摊派赋税。”
“今后只按田亩征税,家中有几亩地,就纳几分税。”
大同城外,一名年轻后生正对邻里乡亲述说所闻。
“小六子,这话可不能乱讲啊,天启爷真下了这道圣旨?”
人群中,一个背微佝偻的中年汉子急忙插话问道。
“叔父莫忧,这种大事,侄儿岂敢胡言?”
“昨日我在城里四处打听,还特意向知府衙门的捕快头目问了个明白。”
“城里早传开了,闹得沸反盈天,官府的告示都贴满了大街小巷。”
“只是我不识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我想,定是这新政无疑。”
得到侄儿确凿答复,那驼背汉子激动得直拍大腿:
“好啊,真是好啊!往后咱们的日子有盼头了,再不用给那些地主做牛做马!”
周围围观的佃农们听得真切,顿时群情激奋,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欢呼雀跃,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然而不多时,一位老妇颤声发问:
“免了丁税,只征田税固然好,可我们家里哪有一寸田一垄地啊?”
这一问如冷水泼头,霎时让喧闹的人群陷入沉默。
是啊,他们本是一贫如洗之人,若有田产,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没有土地,何来收成?纵使免了田税,依旧无粮可食,终究难逃饿死。
到头来,还不是要继续依附地主,任其驱使?
这一切,岂非一场空欢喜?
小六子正欲开口,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众人回头望去,见一队身披铠甲、气势森严的兵士疾驰而来,皆不自觉往后退缩。
脸上露出畏惧之色,几个胆小者甚至两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
为首的士兵执鞭环视一周,厉声喝问:
“你们可是俞家庄的村民?”
却无人应答,不知是吓得失语,还是心存疑惧。
半晌,小六子才强压恐惧,战战兢兢回道:
“回军爷,小人们正是俞家庄的百姓,不知军爷驾临,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