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盯着桌上的陶罐,菌丝还在动,像是没睡醒的蛇。冷月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银针,轻轻碰了下那块青灰金属,指尖立刻泛起一层薄红。
“有温。”她说。
景翊在门口探了下头:“外面已经围了三圈人,说是来看‘神物显灵’的。”
谢无妄没回头:“让他们看个够。真正的线索不会从街上蹦出来。”
他抬手掀开罐口布片,混沌之瞳悄然启动。右眼墨玉流转,瞬间吞下眼前这一幕的关键信息——【检测到活性孢子群落,与残刃螺旋纹共振频率一致,因果值+300】。瞳孔裂纹一闪而过,系统提示弹出:【今日剩余吞噬次数:2】
“山野鲜的菌包是投放渠道,济世堂是中转站。”谢无妄合上盖子,“查它。”
景翊翻开带来的账册:“我已经顺着商户注销记录追了,钱是从一家叫‘同源典当’的地方转出去的,再往上就断了。但有个问题——济世堂名义上是民间药局,可过去三个月,有两笔大额药材采购,签批人是户部员外郎周秉义和礼部主事赵文昭。”
冷月皱眉:“六品官,不该插手民间药局采买。”
“所以不是帮忙。”谢无妄冷笑,“是掩护。”
他走到墙边,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画线。西市、北关、苍城山脚,三个蓝点连成三角,正中心就是济世堂所在的位置。
“昌王最近三次出宫,都去了城南演武场。表面练兵,实际有没有绕道去过这里?”他问景翊。
“查到了。”景翊翻页,“前天他去演武场的路上,马车中途停了半个时辰,守卫记录说是‘修轮’,但当天天气晴好,路面平整,没必要停车。而且那个位置,离济世堂后巷只有三百步。”
谢无妄点头:“盯死他身边的人。尤其是贴身太监和护卫统领,我要他们最近七天的饮食记录、会客名单、夜间行踪。”
景翊记下:“要不要派人直接搜济世堂?”
“不行。”冷月开口,“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这些人既然敢用官身做掩护,背后一定有靠山。我们得先摸清他们的目的。”
谢无妄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之前说,你家祖传佩剑碎了一块,是在什么时候?”
冷月想了想:“三年前库房大火后不久。那天我爹让我去祠堂取族谱,结果发现供桌下的暗格被人动过。剑就在那里,少了一角。”
“祠堂?”谢无妄眼神一动,“你还记得暗格的位置吗?”
“记得。在供桌右下方第三块砖下。”
“那就是了。”谢无妄提笔,在本子上写下“冷月家祠堂”四个字,圈了起来,“有些东西,他们以为烧不掉,其实只是藏得太深。”
景翊忍不住问:“我们现在是两边同时查?一边盯昌王,一边挖旧事?”
“不。”谢无妄放下笔,“是一条线。昌王要的是控制人的脑子,菌包是药引,金属是钥匙,梦里的钟声是信号。可这些东西从哪来的?三年前那场大火,为什么偏偏烧了存异铁的库房?又为什么,偏偏是你家的剑被撬了?”
他看向冷月:“这不是巧合。你们冷家,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冷月脸色微变,但没说话。
谢无妄继续道:“所以我改计划了。从今天起,三件事同步推进——第一,加派眼线监视昌王所有出入路径,尤其注意他是否携带小型铁器;第二,彻查济世堂资金流,找到同源典当背后的真正东家;第三,找个由头进冷月家祠堂一趟,把那个暗格重新打开。”
景翊咬牙:“要是被发现呢?”
“那就说我是来避暑的。”谢无妄淡淡道,“顺便欣赏贵府建筑风格。”
冷月瞥他一眼:“我家祠堂在城西荒坡上,夏天蚊子比人多。”
“正好。”谢无妄笑,“我也带了驱蚊香。”
景翊憋不住笑了下,又赶紧收住。
谢无妄翻开账册最后一页:“还有一件事。之前你说,有几个文书官突然请病假?”
“五个。”景翊答,“都是经手过库房旧档的。其中两个已经调去外地,剩下三个称病在家,门都不出。”
“查他们拿的药方。”谢无妄说,“特别是安神类的。如果有人最近开了大量镇魂汤或宁心散,立刻记下来。”
“为什么?”
“因为听见钟声的人,不需要吃药。”谢无妄盯着他,“需要吃药的,是怕自己听见的人。”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冷月低声说:“你是说,有人知道自己会被影响,所以提前服药压制?”
“不止。”谢无妄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人群还在吵嚷,有人高喊“大人显灵”,还有小孩爬上了屋檐。
他看着远处济世堂的方向:“他们是清醒着参与这场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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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法司偏厅。
油灯昏黄,桌上摊着三份卷宗:一份是济世堂的采买单据,一份是昌王近七日行程表,另一份是冷月家祠堂的构造图。
谢无妄正在核对时间线。昌王每次出宫,都在朔月前后,而菌包大规模发售的时间,也恰好卡在这个节点。更巧的是,那五个文书官请假的日子,全都在最近一次满月之后。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名字,用红线连起周秉义、赵文昭,再延伸到一个空白处,写着“???”。
景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药铺抄录单:“查到了。五个文书官里,有三人开了镇魂汤,剂量不小,持续服用了十天以上。其中一人昨天夜里突发癔症,把自己锁在屋里狂喊‘别敲钟’,被家人绑住了。”
冷月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这药不是随便开的。得有太医院印鉴。”
“所以他们不怕疯。”谢无妄冷笑,“他们怕清醒。”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将一枚铜钉钉在济世堂位置,又在冷月家祠堂钉了一枚,最后在昌王府画了个圈。
“明天一早,你去趟户部。”他对景翊说,“装作查税案的样子,套周秉义的话。问他最近有没有参与什么‘惠民工程’,特别留意他反应。”
景翊点头:“那我怎么说身份?”
“就说你是刑部新调来的协查员,姓李。”
“李什么?”
“李逍遥。”谢无妄面不改色。
冷月差点呛住。
景翊嘴角抽了抽:“真用这个名?”
“怎么,怕丢人?”谢无妄挑眉,“你上次报名字还说自己叫‘景天’,差点被人当成逃犯抓走。”
“那是误会!”
“那就叫李逍遥。”谢无奂拍板,“记住,别硬查,要套话。他要是提到‘净化计划’或者‘精神整肃’之类的词,立刻回来告诉我。”
景翊应下,转身要走。
“等等。”谢无妄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包,递给他,“把这个带上。万一遇到麻烦,打开它。”
景翊接过来掂了掂:“里面是什么?”
“一点小惊喜。”谢无妄说,“《还珠格格》限定款,尔康鼻孔炮。按说明使用,别对着自己脸。”
景翊一脸怀疑地走了。
冷月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才问:“真让他一个人去?”
“他得学会自己走路。”谢无妄坐回桌前,“我们不能一直躲在三法司。”
冷月沉默一会儿,忽然说:“我爹昨天托人捎信,说祠堂最近常有乌鸦盘旋,晚上还能听见脚步声,像有人在烧纸。”
谢无妄抬眼:“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这几天。特别是你公开征集线索之后。”
他笑了:“看来有人急了。”
冷月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盯上祠堂?”
“我不知道。”谢无妄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缓缓画了一条虚线,连接济世堂与祠堂,“但我猜到,他们不会让咱们安静地翻老底。”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所以明天,你也别去衙门点卯。找个理由回家看看,顺道……把供桌下的砖撬了。”
冷月点头:“好。”
她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带上这个。”谢无妄从怀里掏出匕首,刀柄刻着“生死看淡”。
冷月接过,看了眼:“要是真撞见人呢?”
“那就告诉他。”谢无妄靠在椅背上,右眼墨玉微闪,“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