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路灯在暮色里泛着昏黄,林昭踩下刹车时,轮胎与柏油路摩擦出刺响。
副驾驶座上的苏挽月将战术手套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技术科确认过,老宅二楼有热成像反应。”她的战术靴尖轻点地面,警服下的肌肉绷成弦——自三个月前连环碎尸案后,这是她第一次在行动前产生类似猎犬嗅到血腥味的战栗。
林昭推开车门,风卷着老墙根的霉味扑进鼻腔。
他摸了摸腰间的配枪,金属触感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十年前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浑身湿透冲进家门,警徽在玄关灯下闪着冷光,她蹲下来揉他发顶时,雨水顺着帽檐滴在他手背上,“昭昭,今天有个阿姨的孩子丢了,妈妈要去把他找回来。”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找孩子”的任务,最终将母亲引向“冥枢”实验室的暗门。
“行动。”苏挽月的低喝将他拽回现实。
二十名刑警呈扇形散开,防弹盾撞开老宅木门的瞬间,林昭看清了正中央的男人。
沈墨白坐在褪色的红木太师椅上,膝盖摊着本皮质笔记本——正是林小悠交给他的那本。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卷到小臂,见警察冲进来,竟像迎接老友般笑了:“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玉,没有一丝慌乱。
苏挽月的枪口抵上他后颈时,他甚至偏头看了眼黑洞洞的枪管:“别紧张,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蒙着层薄灰,林昭隔着玻璃看沈墨白。
对方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审讯桌上,腕间有淡粉色疤痕,像被利刃划开又愈合的伤口。
“他说自己是林队的指定继承人。”记录员小吴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还能背出林阿姨二零零七年在《刑侦科学》上发表的《犯罪心理画像的边界性探讨》,连脚注里引用荣格的原文都分毫不差。”
林昭的指节叩了叩桌面。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因果推演(中阶)已激活”的提示泛着金光。
他推开门时,沈墨白恰好抬头,目光像春天里化冻的溪水,“林警官,要聊聊令堂吗?她最后一次修改实验日志时,说过‘意识控制的本质是信任’——您看,我这里有她的签名。”他翻开笔记本,泛黄纸页上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确实是母亲的笔迹。
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母亲葬礼上,他翻遍所有遗物,只找到半张被撕碎的实验记录。
此刻这页纸在灯光下泛着旧时光的温度,他伸手时才发现自己在抖。
“您在害怕。”沈墨白突然说,“害怕我真的继承了她的意志。”他的声音里带着学者特有的温和,“上周我去了她牺牲的码头,潮水漫过她坠海的位置时,我听见她说‘该让后继者看见了’。”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的“直觉强化”技能在太阳穴处炸开刺痛——这不是恐惧,是猎物在猎人面前装成同类的违和感。
他忽然想起阮星眠今早发来的资料:沈墨白三年前因非法实验被吊销执照,受害者之一是海鲜过敏却被注射了混合组胺的大学生。
“你上次吃鱼是什么时候?”他突然问。
沈墨白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问题像颗偏离轨道的子弹,打碎了他精心维持的从容。
他的喉结动了动,嘴角还挂着笑:“上周三晚上,清蒸鲈鱼。”
“可你对海鲜过敏。”林昭的声音冷下来,“二零二零年七月,你给患者注射的自制药剂里含有虾青素,导致三人出现过敏性休克。你的病例报告里写着‘本人对甲壳类、鱼类蛋白高度敏感’。”他倾身向前,指节敲了敲桌面,“更有意思的是,你刚才说自己刚从海边回来,却只字不提吃海鲜——因为你根本不敢靠近任何海产品。”
沈墨白的脸瞬间煞白。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学者突然弓起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变得粗哑低沉:“你以为你能看穿我?我是她最后的学生!”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眼白里爬满血丝,“那些蠢货警察查不出她的死因,只有我——”
“你是另一个人格。”林昭打断他。
系统的“天命审判”技能正在扫描对方的意识波动,视网膜上跳动着紊乱的绿色光带,“主人格负责伪装,副人格负责暴露破绽。”他盯着沈墨白骤然扭曲的脸,“或者说,你们根本不是人格分裂,是被移植的意识碎片。”
“检测到异能残留,是否启用‘反噬模式’?”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林昭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的白大褂、滴着荧光液的针管、沈墨白躺在手术台上时,主刀医生笑着说“这次的容器不错”——而所谓的“林母遗言”,不过是他们用记忆篡改技术植入的洗脑程序。
“你不是继承者。”林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你是失败品。”
沈墨白突然笑了。
他的身体在两种人格间来回切换,时而温文尔雅,时而阴鸷暴戾。
最后定格的那张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泛青的后槽牙:“你以为抓到我就结束了?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毒蛇吐信,“已经觉醒了。”
审讯室的顶灯在这时闪了闪。
林昭望着沈墨白疯狂的眼睛,系统面板上“记忆回溯”技能的兑换提示开始闪烁。
他摸出手机,给顾清欢发了条消息:“准备脑波监测仪,可能需要深度催眠。”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林昭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镜片后的眼睛里跳动着与十年前那个雨夜相同的光——那是追着真相不肯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