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合金大门在液压系统作用下无声滑开,顾予骁坐在定制医疗轮椅上,由影推着进入圆形会议室。
天花板镶嵌的冷光灯自动调至6000K色温,将他苍白如纸的面容照亮——衬衫领口处渗出的血渍已凝结成暗褐色,右鬓角绷带缝隙间新生的血痂如同蛛网。
唯有那双灰黑色眼眸锐利如出鞘寒刃,扫过环绕墙面的十二块曲面屏时,所有正在交头接耳的顾家核心成员瞬间噤声。
“顾总?!”主屏幕上的大长老手中紫檀拐杖“当啷”落地,九十九颗蜜蜡串珠散滚在地。
“您…您的生命体征监测显示仍处于深度昏迷…”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指向屏幕角落的医疗数据。
顾予骁没有应答,目光锁定画面右上角的分屏——二叔顾予谋正用骨瓷茶杯遮挡半张脸,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当四目相对时,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将杯中普洱一饮而尽,茶渍顺着嘴角滑落也浑然不觉:“予骁,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至少还要静养十天…”
“十天?”顾予骁转动轮椅靠近会议桌,钛合金轮毂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足够某些人把顾家的地契都换成朝振山的雪茄了吧?”他抬手示意影,后者立刻将一台加密终端推至桌心。
全息投影骤然亮起——三维模型展示着顾家海外能源项目A区油田的股权变更轨迹。
红色箭头最终指向注册在巴拿马的空壳公司,其实际控制人资料在投影中缓缓旋转,赫然是朝振山的私生子姓名。
“诬陷!”大长老猛地起身,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那是三房远亲的个人投资!”
“个人投资?”顾予骁按下终端按钮,张奎的审讯录像出现在所有屏幕。
画面里的男人被固定在特制审讯椅上,额角的血珠滴落在胸前“顾家安防主管”的铭牌上:“…顾予谋给了我三千万,让我修改地下三层的热成像数据…他说只要顾总‘意外’身亡,就提拔我做安保总监…”
录像切换至澳门赌场监控,张奎的儿子被壮汉按在赌桌上,胫骨发出清晰的骨裂声,背景音里传来放贷人的叫嚣:“顾二爷说了,这是给你爹的定金!”
顾予谋的分屏突然爆闪雪花,显然是强行切断了通讯。
但其他屏幕上,几位旁系长老已纷纷向后缩身,其中一位年轻董事甚至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染开,如同新鲜的血渍。
“还有人想‘暂代’家主吗?”顾予骁的声音透过拾音器传遍每个分屏,声线因胸腔伤处的牵扯而微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抬手按住右肩,羊绒衫下的敷料渗出更明显的血痕,监护仪的心率报警声从轮椅扶手处的微型设备传出,“滴滴”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拖曳成死亡预告。
主屏幕的大长老瘫坐在雕花椅上,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顾予骁不再看他,对影下达指令:“启动‘黑海’特别行动组,封锁所有涉案人员的生物识别信息。”
“通知法务部,以‘通敌叛国’罪名起诉顾予谋及其党羽,冻结他们在瑞士联合银行的秘密账户。”
“顾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董事颤声开口,“念在顾予谋是您二叔……”
“二叔?”顾予骁转动轮椅面向该董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手术疤痕。
“当他用顾家的Emp脉冲器换我命的时候,可曾念过血缘?”他示意影关闭投影,会议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屏幕背光照亮他眼中的寒芒。
“从今日起,顾家所有决策由我亲自审批。谁敢再踏错一步——”轮椅在黑暗中转向张奎录像的方向。
“地下五层的审讯椅,永远为他留着。”
灯光重新亮起时,顾予骁已被影推出会议室。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在他身后投下狭长阴影,宛如一柄插入顾家心脏的利刃。
他摸出加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朝幽叶和夜清流的未接来电,指尖在“黑海舰队已就位”的消息上停顿片刻,最终回复:“三点整,同步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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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氏集团总部顶层的水晶穹顶会议室里,十二盏施华洛世奇吊灯将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切割成千面的水晶折射出冷硬的光,落在长桌末端夜清流苍白的侧脸上——他斜倚在主位的雕花真皮椅上,左肩缠着的医用弹力绷带透过真丝衬衫渗出淡红。
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的伤口,却不妨碍他指尖在镶嵌钻石的会议桌上敲击出规律的节奏,宛如死神的鼓点。
“……鉴于清流重伤,我提议由我暂时替代家主之位!”夜临渊站在长桌另一端,手中的檀木文件夹敲得桌面“咚咚”作响。
他身后的三位元老同时点头,其中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已掏出印泥盒。
金戒指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嘴上却挂着痛心疾首的表情:“是啊是啊,清流这孩子太拼了,我们做长辈的理应分担。”
“二叔似乎很着急。”夜清流开口,声线因肺叶创伤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精准地刺穿了虚伪的温情。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桌沿镶嵌的黑曜石,那动作像在打磨一柄无形的刀。
夜临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换上更热络的关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夜清流身边,试图去碰他的额头。
“清流,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你肺叶被刺穿,需要绝对静养……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快跟二叔回病房躺着……”
他的手掌即将触及时,夜清流微微偏头,避开了那虚伪的触碰,灰蓝色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看穿戏码的漠然。
“静养?”夜清流终于抬眸,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大腹便便的三叔正用手帕擦汗,眼神躲闪。
尖嘴猴腮的四姑假意整理发髻,手指却紧张得绞着珍珠项链;还有那些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旁系子弟,此刻都揣着“暂代”的算盘。
这些面孔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贪婪而丑陋。
“二叔是怕我‘静养’久了,会耽误您接管夜家的‘大业’吧?”
夜承海的笑容彻底垮塌,嘴角抽搐着还想辩解:“清流,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二叔,难道还会害你不成?我们都是关心你……”
“关心?”夜清流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
他抬手指向穹顶中央的水晶灯,那里隐藏的微型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传输至圣心医院——孙桂香坐在病床边,手里捧着温好的参汤,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对他安危的真切担忧。
这与眼前这些亲戚的嘴脸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二叔口中的‘关心’,就是用顾家提供的Emp脉冲器换我的命?就是收朝振山的钱,把c4炸药安在‘星辰号’的轮机舱?”
他按下桌沿的隐藏按钮,整面落地窗瞬间雾化,浮现出瑞士银行的转账记录全息投影。
绿色光标在“夜承海海外账户”条目下闪烁,2000万、3500万、5000万……
每一笔来自“朝氏控股”的汇款都标注着触目惊心的用途,其中一笔“木欣荣清除行动预付款”后面,甚至跟着夜临渊亲自签署的确认函。
“伪造!这都是伪造的!”夜临渊猛地掀翻长桌,骨瓷茶杯砸在雾化玻璃上,褐色茶渍顺着“朝振山”的签名流淌,宛如鲜血滑落。
他额头上暴起青筋,状若疯狂地指向夜清流。
“你为了夺权,竟然伪造证据污蔑亲二叔!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夜清流缓缓起身,左手撑着桌面才稳住摇晃的身体,胸前的血渍在真丝衬衫上晕染开更大的范围。
他看着夜临渊,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二叔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小到大,你对我有过哪怕一丝真心吗?父亲母亲去世时,你抢着处理遗产;我接手夜氏时,你联合元老处处掣肘。
“现在看我重伤,就急着勾外接应,想把夜家变成你和朝振山的囊中之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水晶灯上的吊坠轻轻晃动:“你是我二叔又如何?在你眼里,除了利益还有什么?今天你能为了家主之位杀我,明天就能为了朝家的钱卖掉夜氏!”
“你……你血口喷人!”夜承海被戳中痛处,突然狂笑起来,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镀银手枪。
“没错!我就是要当这个家主!夜清流,你和你那个死爹一样,挡我的路!只有我当家人,夜家才能跟朝家平起平坐!”
他举枪指向夜清流,却没注意到会议室四周的暗门同时滑开,花浸月带着十名黑衣暗卫鱼贯而入,枪口齐刷刷对准他的眉心。
“二叔,放下枪吧。”夜清流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他看着夜承海颤抖的手腕,灰蓝色眼眸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冷漠。
“你以为买通‘蝰蛇’佣兵团就能万无一失?却不知道他们的团长三年前就签了我的保密协议。你所有的‘小动作’,从联系朝振山开始,就没逃过我的眼睛。”
夜承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枪“当啷”落地。
花浸月上前一步,用枪托砸在他后颈,男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嘴角还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夜清流看着被拖走的二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洁白的真丝衬衫上,宛如绽放的妖异花朵。
阿威连忙扶住他,触手所及之处一片滚烫。
“夜总,您的体温又升高了!”
“无妨。”夜清流推开他,走向雾化玻璃,指尖在朝振山的名字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会议室,看着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亲戚”,水晶灯的光芒映在他眼中,碎成一片冰冷的星芒。
这些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但夜清流知道,那不是敬畏,只是怕失去既得利益。
“通知‘深海’特种队,包围西山别院。”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阿威,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告诉朝总和顾总,夜家这边,障碍已清除。”
花浸月看着哥哥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哥哥,这些老东西……”
“留着。”夜清流打断她,语气冷硬,“他们不是喜欢利益吗?那就让他们看着,跟着我夜清流,能得到的‘利益’,远比跟着二叔这种蠢货多得多。
”他转身时,阳光透过雾化玻璃的缝隙照在他脸上,半边苍白,半边血红,宛如地狱归来的审判者。
“至于二叔和朝振山……他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亲自讨回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晶灯偶尔发出的轻响。
那些刚才还在盘算着“暂代”的亲戚们,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夜清流冰冷的目光对视。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看似病弱的年轻人,早已洞悉了他们所有的贪婪与背叛,而今天的会议,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