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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滩的喧嚣与安道全神医忙碌的身影渐渐被聚义厅方向传来的灯火与隐约笑语所取代。解珍解宝已被小心翼翼地抬往安道全精心准备的房间,这位“当世华佗”一脸凝重,带着两个手脚麻利的徒弟,提着沉甸甸的药箱紧随其后。王伦看着担架消失在回廊尽头,虽心系兄弟伤势,却也深知此刻强留无益,只沉声对安道全道:“一切有劳神医,务必保我兄弟性命无虞!”

安道全脚步未停,只回身一揖,声音沉稳有力:“哥哥放心,安某必竭尽全力!”他的目光扫过王伦仍显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又补了一句,“哥哥自身伤势未愈,气血未复,今夜也需静养,切忌饮酒动气,待明日我再为哥哥仔细诊脉。”言罢,匆匆而去。

王伦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他确实感到伤处隐隐作痛,长途跋涉的疲惫也未完全消散。看着安道全的背影,他无奈地苦笑一声。今日是上元佳节,又逢登州众兄弟新投,本该是痛饮庆贺之时,这医嘱却如一道紧箍咒。

“哥哥,安神医所言极是。”萧嘉穗适时上前,温言劝慰,“身体乃根本,哥哥乃梁山主心骨,万不可有失。今夜虽不能畅饮,然共聚一堂,观灯赏戏,品汤圆话团圆,亦是人间至乐。嫂夫人已备下丰盛夜宴,专为哥哥与众兄弟接风洗尘,兼补春节之憾。”

王伦闻言,心中一暖,抬眼望去,只见聚义厅内外早已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硕大的红灯笼悬挂檐下,彩绸随风轻舞,映照着积雪未消的庭院,别有一番喜庆气象。厅内更是温暖如春,巨大的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严寒。长案上已陆续摆上热气腾腾的菜肴,虽非山珍海味,却是大碗肉、大盘鱼,透着梁山特有的豪迈与实在。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大盆刚出锅、白胖圆润的汤圆,在灯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勾人馋虫。

罗韵与邬婉清正指挥着几个伶俐的丫鬟婆子布置席面、添置碗筷。见王伦等人进来,罗韵快步迎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思念与关切。她先是对着王伦上下打量,见他虽清减但精神尚可,才略略放下心,又转向孙立、顾大嫂、乐和等新面孔,盈盈一礼,落落大方道:“孙提辖、顾大嫂、乐和兄弟,还有诸位登州的好汉,一路辛苦!韵儿有礼了。山寨简陋,略备薄酒粗食,聊表心意,快请入席!”她的声音温婉清亮,举止从容得体,尽显主母风范,令初到梁山的登州众人顿生亲近之感。邬婉清也在一旁含笑致意,温婉娴静。

众人纷纷还礼,孙立更是郑重抱拳:“嫂夫人言重了!孙立等亡命之人,得蒙王伦哥哥与梁山兄弟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嫂夫人贤德持家,我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胜闻名!叨扰了!”

乐和也收起平日的跳脱,正经作揖道:“嫂夫人安好!乐和这厢有礼了!久闻嫂夫人是哥哥的贤内助,将山寨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元宵夜宴,看着就暖人心窝!”

顾大嫂扶着腰,爽朗笑道:“哎呀,这位就是嫂子?真是好人物!比我家那口子强百倍!嫂子费心了,俺们这些粗人,能有个热乎地方,吃口热乎饭,就知足啦!”她快人快语,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武松、石宝、杜壆、酆泰、广惠、卞祥、邹渊、邹润等老兄弟也纷纷上前,与新来的登州好汉们互相见礼,气氛热烈融洽。萧嘉穗、朱武、闻焕章三位军师含笑看着,心中亦是欣慰,梁山的凝聚力,就在这杯盏交错、笑语喧阗中悄然增长。

很快,众人按序落座。王伦自然居首,左右是罗韵和邬婉清。林冲、武松、卞祥、石宝等重量级头领分坐两侧,顾大嫂紧挨着孙立,乐和则与广惠、朱武等人坐到了一处。长案之上,碗筷齐备,热气腾腾的菜肴琳琅满目,而那几大盆汤圆,则被小心翼翼地端到了每张案几的中央。

罗韵起身,亲自为王伦盛了一碗汤圆,又给邬婉清和自己盛上,然后环视众人,声音清越动听:“当家的与众位兄弟在外奔波劳碌,血战登州,救回解珍解宝两位兄弟,为山寨立下大功,更添了孙提辖、顾大嫂、乐和兄弟等许多英雄豪杰!今日恰逢上元佳节,月圆人圆。这汤圆,取的是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之意。韵儿与婉清妹妹,还有几位军师及留守的兄弟,代当家的略尽心意,补上春节之宴,也为新入伙的兄弟接风!愿我梁山泊,从今往后,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愿在座的每一位兄弟,身体康泰,诸事顺遂!请!”

她没有提酒,因为王伦不能喝,更因为此刻,这碗象征着圆满与温暖的汤圆,就是最好的“酒”。

“谢嫂夫人!愿梁山兴旺!兄弟同心!”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无论新老兄弟,皆被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所打动。尤其是登州众人,初来乍到,便感受到如此浓厚的“家”的温暖,心中最后一点漂泊无依的忐忑也烟消云散。

王伦看着面前碗中白玉般的汤圆,又看看身边温婉体贴的罗韵,再看看满座意气相投、生死与共的兄弟,胸中豪情激荡,眼眶竟微微发热。他不能喝酒,便双手捧起汤碗,朗声道:“韵儿说得极好!这碗汤圆,胜似琼浆!我王伦,以汤代酒,敬众位兄弟!敬我梁山泊蒸蒸日上!”说罢,低头小心地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软糯香甜的皮儿裹着滚烫醇厚的黑芝麻馅,瞬间在口中化开,那温暖甜蜜的滋味,一直熨帖到心底。

“敬哥哥!敬梁山!”众人纷纷举碗,一时间,厅内满是品尝汤圆的吸溜声和满足的赞叹。

“好甜!真香!”顾大嫂吃得眉开眼笑。

“嫂子这手艺,绝了!”乐和竖起大拇指。

“嗯,确是人间美味,暖身暖心。”孙立细细品味,点头称赞。

“阿弥陀佛,此物甚好,贫僧今日也破个例。”广惠大师也笑眯眯地吃着。

武松更是豪迈,一口一个,连吃数个,大呼过瘾。

席间觥筹交错(以茶代酒),欢声笑语不断。新老兄弟互相介绍,讲述着各自的经历和趣事。孙立沉稳地讲述着登州城的惊险劫法场,武松补充着断后血战的细节,石宝、杜壆、酆泰也说起沿途避敌的机警。乐和则发挥他的特长,模仿着登州知府得知王正被杀、犯人被劫时那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模样,惟妙惟肖,逗得众人捧腹大笑。邹渊、邹润也说起登云山旧事,与梁山好汉们互通有无。卞祥的大嗓门不时响起,与杜壆争论着谁的力气更大。萧嘉穗、朱武、闻焕章则含笑倾听,偶尔插言,妙语连珠,引得众人深思或开怀。

就在这暖意融融、气氛达到高潮之际,厅堂侧面临时搭起的小戏台上,锣鼓点骤然响起!众人精神一振,知道好戏开场了。

只见几个精干的喽啰扮作龙套,跑了个圆场。紧接着,戏班开始唱戏唱到杀贪官污吏,武松、石宝这等头领,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向往的某种境界。

锣鼓丝竹之声一转,变得缠绵婉转。帷幕轻启,一个身段窈窕、水袖翩跹的“杜丽娘”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这扮演者并非寻常伶人,竟是那“铁叫子”乐和!只见他略施粉黛,扮相竟有几分清丽,一开嗓,那嗓音清越悠扬,婉转曲折,将《牡丹亭·游园惊梦》中杜丽娘伤春感怀的细腻心思唱得百转千回,哀而不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缠绵悱恻的昆腔,与方才的激昂武戏形成鲜明对比。梁山好汉多是粗豪汉子,平日哪听过这等细腻的曲子?初时有些愣神,但渐渐地,竟也被那优美的唱腔和乐和投入的表演所吸引。尤其是那唱词中流露出的对美好易逝的感伤、对自由天性的向往,隐隐触动了不少人内心深处被现实压抑的情愫。

顾大嫂看得入了迷,喃喃道:“这乐和兄弟,真是……真是多才多艺。”孙立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欣赏。广惠和尚闭目合十,似在品味曲中禅意。连石宝这等煞神,看着台上那为情所困、哀婉动人的“杜丽娘”,竟也微微动容,眼神复杂,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王伦端坐主位,看着台上反串的乐和,又看看台下沉浸其中的兄弟们,心中感慨万千。这聚义厅内,有金戈铁马的豪情,也有婉约缠绵的情思;有粗犷的呐喊,也有细腻的吟唱。这不正是梁山泊的写照吗?它不仅仅是反抗的堡垒,更是容纳了世间百态、各色人等的家园。罗韵安排这出戏,用心何其良苦。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好!唱得太好了!”武松拍案叫绝。

“乐和兄弟,真神人也!”卞祥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广惠由衷赞叹。

乐和在台上笑嘻嘻地行了个万福礼,恢复了男声:“献丑了献丑了!给哥哥嫂嫂、众位兄弟助个兴!祝大家元宵快乐,往后在梁山的日子,都像这汤圆一样,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夜宴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继续。众人吃着汤圆,听着小曲,谈天说地,直至深夜。

王伦虽遵医嘱滴酒未沾,只以香茗和汤圆相伴,但看着满堂欢声笑语,看着新老兄弟融洽无间,看着罗韵温柔体贴地为他添茶布菜,看着灯火辉煌、暖意融融的聚义厅,心中那份满足与豪情,早已超越了酒醉的酣畅。他的目光投向厅外,透过窗棂,能看到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清辉洒满银装素裹的梁山。

安道全那边传来消息,解珍解宝伤势虽重,但已用上特制的膏药外敷,内服了固本培元的汤药,脉象渐趋平稳,暂无性命之忧。王伦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月圆人圆……”王伦低声自语,嘴角勾起欣慰而坚定的弧度。这梁山的明月,从此将照耀着更多被逼无奈、却心向光明的身影。聚义厅里的灯火与笑语,便是这乱世之中,最温暖、最坚实的希望之光。他轻轻握住罗韵放在案下的手,夫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宵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融化了新来者心中的最后一丝疏离。梁山的根基,在这汤圆的香甜与戏文的悠扬里,扎得更深,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