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裴铭的目光落在那个肿包上,瞳孔猛地一缩。
他之前被房间的狼藉和团团的哭闹冲昏了头。
此刻冷静下来,才看清儿子后脑勺上的伤。
那个肿块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个无声的控诉。
而团团的裤子,湿漉漉的一块。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我……”苏梦兰慌了,她急忙辩解。
“我没有!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我拉他的时候,他自己没站稳……”
“够了!”叶听晚厉声打断她,她实在听不下去这种颠倒黑白的谎言。
她懒得再跟苏梦兰废话,只是用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盯着陆裴铭,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是要教他规矩吗?好啊,你来教。”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今天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陆裴铭,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宣告。
陆裴铭对上她那双决绝的眼睛,心头一震。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动了手,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火药味,还有孩子压抑的抽泣声。
团团紧紧地抓着叶听晚的衣服,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能感觉到妈妈在保护他,这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但对爸爸的恐惧和失望却更深了。
“我没有推他!祁白,你要相信我!”苏梦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扑到陆裴铭身边。
抓住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我才是团团的妈妈啊!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儿子?”
“是她!是叶听晚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她就是想抢走我的儿子,抢走你!”
陆裴铭从前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可今天,看着她哭泣的脸。
听着她尖利的指控,他心中涌起的不是心疼,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的目光从苏梦兰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叶听晚和她怀里的团团身上。
女人脸色苍白,赤着双脚,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雪中的寒梅,倔强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而团团,那个平时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
此刻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死死地依偎在叶听晚怀里,寻求唯一的庇护。
那幅画面,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陆裴铭的心里。
他突然想起团团刚才那句撕心裂肺的喊话——“叶听晚才是我的妈妈!”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地否认自己的“亲生母亲”?
真的是叶听晚教的吗?
他看着叶听晚,她眼中的恨意和疏离是那么真实。
她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争夺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叫医生。”陆裴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甩开苏梦兰的手,大步走到叶听晚面前。
叶听晚下意识地将团团抱得更紧,警惕地看着他。
陆裴铭没有靠近,只是蹲下身,视线与团团齐平。
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儿子的头,可看到孩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团团,”他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脆弱。
“爸爸……叫医生给你看看头,好不好?”
团团往叶听晚怀里缩了缩,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叶听晚冷冷地开口:“不必了,你的好心我们承受不起。”
她说着,便要抱着团团起身离开。
“听晚!”陆裴铭急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放手!”叶听晚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厌恶。
“让医生看看,我不放心。”陆裴铭固执地说,手上的力道却不敢加重。
“不劳陆总大驾,我自己会带他去医院。”叶听晚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团团突然小声说:“妈妈,我头疼……”
叶听晚的心瞬间揪紧,也顾不上跟陆裴铭置气了。
她立刻伸手探了探团团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她脸色大变。
陆裴铭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站起身,对着门口的保镖吼道:
“都死了吗?还不快去把陈医生叫过来!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滚过来!”
保镖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去打电话。
叶听晚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团团抱了起来,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陆裴铭紧随其后。
主卧里,只剩下苏梦兰一个人,愣愣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她看着那扇被重重关上的房门,听着走廊里远去的急促脚步声。
脸上的悲伤和委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和怨毒。
叶听晚!又是叶听晚!
这个贱人,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
她精心策划的一切,她好不容易才在陆裴铭面前建立起来的受害者形象。
就这么被一个孩子的哭闹和几句话给轻易击碎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污渍,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
那些被毁掉的包包、化妆品,每一件都像是在嘲笑她的失败。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向身边倒在地上的梳妆台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然而,这声响,却没能引起走廊外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心,此刻都在那个发烧的孩子身上。
她,苏梦兰,连同她这满屋子的“委屈”,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黄医生接到电话后几乎是飞车赶来的。
他提着医药箱冲进别墅时,陆裴铭正焦躁地守在叶听晚的房门口。
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踱步。
“先生。”陈医生气喘吁吁。
“快进去!”陆裴铭指了指房门,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黄医生不敢耽搁,推门而入。
房间里,叶听晚已经给团团换上干净的衣服。
用温水浸湿的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着额头和手心。
团团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妈妈”。
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