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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崔府。

“砰!”

一只价值千金的前朝青瓷梅瓶,被崔民干狠狠掼在地上。

府内的仆役婢女们噤若寒蝉,一个个缩在一边,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自从家主从工部回来后,整个崔府便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都被砸了个遍。

崔民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花白的胡须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那张一向自矜高傲的脸上,此刻满是暴戾。

输了。

他清河崔氏,传承数百年的高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

输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区区藏书阁的营造权,更是清河崔氏上百年来引以为傲的脸面和尊严!

那个叫钱万里的胖子,他怎么敢?

那个黄口小儿房遗爱,他怎么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崔民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工部的方向,破口大骂,“竖子!竖子不足与谋!”

他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长安城里,那些平日里对他崔家毕恭毕敬的商贾,那些明里暗里与崔家较劲的对头,会如何地嘲笑他,如何地看他清河崔氏的笑话。

旧神?

是啊,旧神。

一个被新贵当众踩在脚下,却无力还击的旧神。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力感。崔民干颓然地坐倒在胡床上,双目失神。

他不是蠢人。相反,能带领崔氏走到今天,他的心机和眼光远超常人。他知道,今日工部大堂发生的一切,绝非偶然。

这一切恐怕都是太子李承乾,精心策划的。

从水泥路,到皇家银行,再到今天的公开招标。太子殿下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屠夫,不紧不慢地,一刀一刀地割着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肉,放着他们的血。

反抗吗?

如何反抗?

联合其他世家抵制?王枳那个老狐狸,看似与自己同气连枝,可在银行认股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今天在工部,自己愤然离场,他却稳坐钓鱼台,显然是想看看后续风向。

指望朝中那些言官?张玄素那样的老顽固倒是天天喷太子,可有用吗?太子连朝都不上,李世民更是乐见其成,甚至亲自下场给儿子当托儿!

去找陛下哭诉?崔民干苦笑一声。李世民巴不得他们这些世家倒霉,好把他崔家的藏书都搬进皇家藏书阁。

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那个时代,那个世家一言便可搅动朝堂风云的时代,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崔民干在书房里枯坐了整整一夜。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时,这位清河崔氏的家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但他那浑浊的眼眸深处,却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推开房门。

守在门外的管家和一众族中长老见他出来,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家主……”

“去,把府中所有能动用的现钱、金银,全都清点出来。”崔民干声音平静地吩咐道。

众人一愣。

一位族老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主,您这是要……?”

崔民干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另外,传我的话,将崔氏除了长安以外的田产、铺子,除了祖产之外,能变卖的,三日之内,全部变卖成现钱!”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变卖田产?那可是世家大族的根基啊!

“家主!万万不可啊!”

“少了田产,我崔氏与那些暴发户何异?”

“请家主三思!”

崔民干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里的威严,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你们懂什么?”他缓缓说道,“时代变了。抱着那些地,那些铺子,在这长安城里,早晚要被太子殿下玩死。我们输了藏书阁的脸面,就必须在别的地方,把更大的脸面挣回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去皇家银行,告诉房遗爱那个小王八蛋,我清河崔氏,要梭哈‘大唐皇家大学建设债券’!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太子殿下不是要玩吗?好!我崔民干,就陪他玩到底!”

“他不是想让我崔家出血吗?我干脆自己把动脉割开,把血都放给他!”

“我倒要看看,我崔家掏出全部家底支持他建大学,他日后,该给我崔家一个什么样的名分!这大学城的功德碑上,我清河崔氏的名字,必须排在第一个!”

……

与此同时,张玄素的府上,却要平静得多。

张玄素端坐于书案前,神情严肃,笔走龙蛇。

他正在写一份奏疏,准备明日早朝,第三百六十五次弹劾太子李承乾。

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历数太子殿下近日来的种种“罪状”。

“……太子身为国本,不思经义,不修德行,反而沉迷于奇技淫巧,与商贾为伍,大兴土木,开设银行,鼓励投机,扰乱纲常,致使人心浮躁,人人言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严加管教太子,令其回归正途,潜心修习治国安邦之道,方为社稷之福……”

写到得意处,张玄素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了“为国为民,舍我其谁”的凛然正气。

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污浊世间的最后一道清流,是悬在太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陛下会如此纵容太子胡闹?

近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这位大儒有些无法理解,什么用花苗换空吐蕃国库,这简直是搞笑,可偏偏就成了。什么让一群商人出钱修路,更是闻所未闻,可长安城如今平坦的水泥路,却让所有人都交口称赞。

还有那银行,那招标……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几十年来苦读圣贤书的认知范畴。

这个世界,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就在这时,张府的老管事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都准备好了。”

“嗯。”张玄素放下笔,头也不抬地从袖中摸出一张数额巨大的大唐皇家银行存单,递了过去,淡淡地吩咐道,“还是老规矩,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记住,此事绝不可声张,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与我张府有关。”

“老爷放心,小的明白。”管家接过存单,悄然退下。

张玄素这才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嗯,这从太子名下“有新茶”茶楼里买来的新茶,味道确实不错。

他放下茶杯,拿起刚刚写好的奏疏,又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篇文章,写得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明日早朝,定能让那帮趋炎附势之徒,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