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点燃的瞬间，那“嗤嗤”的声响在死寂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火花沿着浸透火油的导火索疯狂窜动，毫不犹豫地扑向城墙地基深处。
王策伏在冰冷的土地上，脸颊紧贴着带着露水的草叶，他死死盯着前方，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轰隆！”
“轰隆！”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的声音宛如一道境内。
地面猛地向上一拱，又剧烈地塌陷下去！
王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狠狠颠了起来。
平阳府东北角的城墙，在令人心胆俱裂的岩石碎裂声中，猛地向上拱起、扭曲。
无数砖石泥土像是潮水一般滚滚砸落在地面上。
一道狰狞的巨大豁口，伴随着滚滚浓烟和冲天而起的土石尘埃，极具视觉效果的突然出现！
即便是王策这个现代人也不得不说，这种土法爆破的手段，确实足够简单粗暴。
不用仔细计算装药量，不用定点埋设雷管，不用布设电能起爆器。
反正只要堆上足够多的黑火药，就能达到“力大砖飞”的惊人效果。
“地龙翻身啦！城塌了！”
城头上幸存的闯军士兵发出非人的惨叫，瞬间被淹没在砖石雨和烟尘之中。
“杀！！！”
王策拔出剑斜指前方，声嘶力竭的吼声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和士兵们的耳鸣。
“天策军的兄弟们！冲啊！”
刘瞎子的独眼在弥漫的烟尘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他身上的一道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身衣甲。
刘瞎子带头冲出掩体，朝着那道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豁口猛扑过去！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难民！
身后，憋足了劲的天策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流，爆发出震天的喊杀，汹涌地扑向那象征着胜利的入口！
士兵们冲进去，脚下立刻传来绵软触感，毫无疑问，那是被活埋或震死的守军尸体。
剧烈爆炸的浓烟还未消散，容易影响人的视线，天色更是昏暗无比。
黑暗中，士兵们只能凭着本能和前面战友模糊的背影向前冲。
“稳住！稳住队形！”
王策第一个发现问题，他大声疾呼，试图稳住军队，避免出现混乱。
但先头部队冲得太快了，已经冲到豁口内侧那片开阔些的空地。
王策也只得冲了上去……
“放箭！！”
急促而带着仓皇的的号令声，陡然从烟尘弥漫的豁口两侧传来！
王策有点头皮发麻。
难不成闯王手底下还有什么能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好了应对？
两侧城墙垛口后面，闯军弓箭手零散的出现，还有几个人背着稻草人，似乎是故作疑兵的样子。
可惜风太大，硝烟已经散去，闯军的一举一动都被王策看在眼里。
闯王这边的士兵显然在爆炸后立刻组织了所有的精锐弓手，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耳鸣，赶到藏兵洞的位置。
刹那间，第一轮箭矢射出。
可惜的是，闯军在爆炸之后能够聚集的人马实在太少。
稀稀拉拉的羽箭落下，以这个距离和高度射下来，依然不可小觑。
“盾牌！举盾！”
王策在人群中大吼，嗓子都喊嘶哑了。
上次的渡口之战，不少战士过度依赖防暴头盔和防刺服，严重低估羽箭对胳膊和大腿带来的伤害。
所以这次战士们配备了不少盾牌。
王策自己也从地上捡起的木盾挡在头顶。
“咄！”
一支羽箭狠狠钉在盾面上，力道之大，震得他手臂发麻。
天策军战士的冲锋势头变得慢了下来！
士兵们也训练有素，盾牌高高举起，形成强大的防御阵势，或者就地寻找倒塌的砖石作为掩护。
“火枪队！还愣着干什么？火力压制！”
王策的吼声在人群中响起。
王策的头上满是汗水。
天策军战士毕竟是百姓转职过来的，就算拿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燧发枪，也缺乏足够的战术素养。
如果是换了自己当年的那些战友，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指挥这种细节。
军中的营官如梦初醒，大声发布号令：“二营将士听命！瞄准左侧城墙！次第开火！”
“砰！砰！砰！”
一点点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硝烟在空气弥漫开来。
一排子弹呼啸着射向左侧的城墙垛口。
砖石碎屑飞溅，几个的闯军弓箭手惨叫着栽倒下来。
闯军士兵想要填补损失，但第二轮火枪响起，那些后续跑过来的闯军士兵也倒下了。
“工兵！快！清理豁口！拓宽通道！”
士兵们冒着零星的冷箭，用血肉之躯和挖掘工具，拼命将豁口处堆积的砖石和敌人的尸体向外扒拉、推平，为后续部队打开更宽阔的冲击通道。
然而，城内的闯军反应同样快得惊人！
就在火枪压制两侧马面、工兵奋力拓宽通道的短短片刻，前方的街巷深处，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金属摩擦的铿锵声！
王策的心里一沉：是闯军的预备队？
“长枪！闯贼上来了！”一个眼尖的什长惊恐地大喊。
平阳城内的守军果然是还有后手，和水寨内受到一定限制不同，这里有训练有素的长枪队，在空地作战，拥有者绝对的距离优势。
豁口内侧通向城内的街道上，一排排闪着寒光的枪尖如同钢铁丛林般骤然出现！
在一个身披铁甲、头盔上插着红缨的悍勇头目指挥下，组成密集的人群，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狠狠碾压过来。
朝着刚刚在豁口处稳住阵脚的天策军在混乱中列阵，让王策直翻白眼。
什么时候，还在想着摆成射击队列吗？
王策丢开破烂的木盾，让刀盾兵赶紧上前拦截，为火枪手的射击提供条件。
而王策眼睁睁看着两股钢铁洪流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长枪刺入人体的闷响、刀盾碰撞的铿锵、垂死的惨嚎、愤怒的嘶吼……
种种声音汇成一股令人血液凝固的死亡交响！
闯军凭借冲击的势头和人数优势，将天策军仓促组成的防线撞得连连后退，每退一步，地上就多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