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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怕怕勿入 > 第3章 铡刀上的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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铡刀上的红绸

离子时还有三个小时,沈雨已经把后院的石板挖开了一半。铁铲碰到硬物时发出“哐当”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石板下埋着的不是泥土,是层厚厚的石灰,石灰里混着些碎骨,被铲头一碰就簌簌往下掉。

她想起素心纸条上的“戏班的井”。爷爷的日记里提过,早年间戏班总在后台打井,说是“水能镇煞,免得台上的冤魂跑到台下”。可这口井为什么要埋起来?

石灰层下面露出了青灰色的井砖。沈雨摸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沿着砖缝一点点撬。砖缝里塞着些暗红色的布条,闻起来有股陈年的血腥味,像极了戏台幕布的料子。

“当啷”一声,第一块井砖掉了下去。井里没有水声,只有股冷飕飕的风涌上来,吹得她后颈的汗毛直竖。她往井里扔了块石头,过了很久才听到落地的声响,像是砸在了堆起来的软物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显示为“素心”:

“《铡美案》要铡‘陈世美’,可这里没有驸马,只有逃戏的人。”

沈雨的指尖冰凉。她猛地想起柴房里的稻草人——素心的照片上,女人的脖颈处有圈极细的勒痕,像被红绸勒过。而《铡美案》里,包公用来铡陈世美的虎头铡,刀把上永远缠着红绸。

子时的钟声从老宅的挂钟里钻出来,一声比一声沉,像是敲在人的天灵盖上。

沈雨转身跑回客厅,刚踏进门就愣住了——原本空荡荡的客厅里,不知何时搭起了个简易的戏台。用木板拼的台面,蒙着块发黑的红布,台口挂着两盏纸灯笼,灯笼里没有烛火,却透着幽幽的绿光。

戏台中央摆着个东西,黑沉沉的,像个缩小的棺材。走近了才看清,是架虎头铡。

铡刀的刀刃泛着冷光,刀把上缠着的红绸湿漉漉的,正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在戏台板上积成蜿蜒的小溪。铡刀旁边站着个穿官袍的“人”,脸是用硬纸板糊的,画着包公的黑脸,额头上的月牙却歪歪扭扭,像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升堂——”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喊堂声,震得窗户纸簌簌作响。沈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多了件青布长衫,袖口磨得发亮,和爷爷戏服箱里的那件一模一样。

她成了“陈世美”。

“跪下!”

纸板包公突然举起惊堂木,那木头是实心的,砸在台面上发出闷响,震得红绸上的液体溅起来,落在沈雨的手背上,烫得像沸水。

她瞥见戏台侧面的幕布在动,缝隙里露出些眼睛——无数只眼睛,有圆的,有扁的,有的蒙着白翳,有的淌着血水,都死死盯着戏台中央的虎头铡。

是那些“观众”。他们从无声戏院里跟来了。

“你可知罪?”纸板包工的声音像是从铡刀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沈雨这才发现,铡刀的缝隙里塞着些东西,是成团的头发,黑的、白的、灰的,缠着红绸一起往下掉。

“我没罪。”沈雨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伤口里,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该受罚的是逼人造孽的戏班。”

纸板包公的脸突然裂开,露出后面蠕动的白虫。“逃戏就是罪。”他说,“素心逃了,被拆成了骨头;你爷爷逃了,被锁在井里;现在轮到你了。”

井里!

沈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井砖下的碎骨,想起石灰层里的血腥味——爷爷根本不是病死的,他是被埋在了井里!

“把他铡了!”

台下的“观众”突然嘶吼起来,声音里混着桌椅的刮擦声,像是在往前涌。沈雨看见前排那个穿旗袍的“小姐”已经爬到了戏台边,腐烂的手指抓住台沿,指甲缝里的泥垢正往下掉。

纸板包公举起了铡刀。红绸被风吹得扬起,露出刀刃上刻着的字——不是“清正廉明”,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最上面那个已经模糊了,只能看清最后两个字:沈渊。

是爷爷的名字。

沈雨突然冲向戏台侧面的幕布。她记得素心的另一句话:“幕布后面,有戏班的账本。”当年戏班逼死了多少人,账本里记着,那些冤魂的怨气,也都缠在账本上。

幕布后面果然有个木箱。锁是黄铜的,形状像个缩小的虎头铡。沈雨摸出井里撬出来的碎骨,用力插进锁孔——骨头“咔嚓”一声断了,锁开了。

箱子里没有账本,只有件绣着金线的戏袍,和一堆缠着红绸的白骨。

戏袍的领口绣着个“净”字,和井盖上的字一模一样。而那些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字,拼起来正是《铡美案》的唱词。

“你在找这个?”

纸板包公的身影贴在背后。沈雨转身时,正看见他举起铡刀劈过来。她猛地举起木箱挡在身前,铡刀落下的瞬间,木箱被劈成两半,里面的白骨哗啦啦散了一地,在地上拼出个扭曲的“逃”字。

红绸突然活了,像无数条血蛇缠上沈雨的脚踝。她被拽得摔倒在戏台板上,眼睁睁看着虎头铡的刀刃正慢慢落下,离她的脖颈只剩半尺。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兴奋的嘶吼,前排的“小姐”已经爬上了戏台,腐烂的脸凑近沈雨,嘴里喷出的臭气里混着句清晰的话:“你爷爷也是这样,看着铡刀落下来的。”

沈雨的目光落在散落在脚边的白骨上。其中一根指骨上刻着个“井”字,骨头上还缠着半截红绸。她突然想起井里的风——那不是自然风,是无数人在井里呼气的声音。

“水能镇煞,也能送煞。”

她抓起那根指骨,用尽全力往虎头铡的缝隙里塞。指骨卡进缝隙的瞬间,铡刀突然卡住了,刀刃上的人命开始渗血,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不——!”

纸板包公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纸糊的脸泡成了纸浆,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是颗人头,皮肤已经泡得发白,正是爷爷的脸。

红绸突然松开了。沈雨趁机滚下戏台,抓起地上的碎骨就往后院跑。身后传来铡刀落地的巨响,紧接着是无数冤魂的哭嚎,那些“观众”正在融化,身体化作黑色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缝隙流进后院,流进那口被挖开的井里。

她跑到井边时,正看见井水在翻涌,黑色的液体涌进去,激起无数白色的泡沫。井壁上的砖开始松动,露出里面嵌着的东西——是层层叠叠的尸骨,有的穿着戏服,有的戴着翎子,最上面那具尸骨的手里,攥着半张《托梦》的戏票。

沈雨把手里的白骨扔进井里。井水突然炸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掀翻在地。她看见无数人影从井里飘出来,有穿青衫的小生,有戴凤冠的花旦,还有那个梳着发髻的素心,他们的脸都模糊不清,却在飘向远方时,齐齐回头朝她鞠了一躬。

天亮时,沈雨坐在井边,看着阳光一点点照进井里。井水已经变清了,能看见井底铺着的青石板,上面刻着的“净”字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不是“净”,是“静”。

老宅里的挂钟响了,正常的报时声,清脆得像从未被污染过。她回到客厅,戏台不见了,虎头铡也不见了,只有地板上还留着些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迹。

书桌上放着张完整的戏票,《托梦》两个字已经被划掉,背面写着一行新的字迹,是爷爷的笔迹:

“戏完了,回家吧。”

沈雨收拾好行李,锁门时最后看了一眼老宅。屋檐下的风铃在响,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戏台落幕时的最后一束光。

她不知道那些冤魂是否真的得到了安宁,也不知道无声戏院会不会再找上下一个人。但她知道,爷爷和素心他们,终于不用再唱戏了。

车开出山时,沈雨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一段京剧,是《锁麟囊》的选段。她跟着轻轻哼唱,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山野的清香,这一次,没有香粉味,也没有血腥味。

戏,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