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带着萧尘林穿过一片培育着发光菌类与奇特甲虫的区域,低声道:“萧大哥,不知你需要找哪方面的灵虫书籍?等会到了百虫阁,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对那里还是很了解的。”
萧尘林早已想好托词,面色如常道:“说来惭愧,我自己的灵田里,总有些恼人的害虫啃食灵植,防不胜防。听闻百草谷虫师一脉精研此道,便想找些专门介绍害虫特性、以及如何有效规避或防治的典籍看看,最好能有针对不同品级灵植的害虫图鉴和应对之法。”
温九一听是“害虫防治”,立刻点头道:“这好办!这类典籍在百虫阁一层就有专门区域,收录非常齐全!从常见的蚀根蚜、啃叶金龟,到一些罕见难缠的钻心螟、幻影粉虱,都有详细记载。我这就带你去!”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一座造型奇特、宛如巨大虫巢般的石木建筑前。
建筑入口处散发着淡淡的驱虫药草香气,门楣上刻着三个古朴虫篆大字——百虫阁。
门口站着两名身着墨绿虫纹服饰的守卫弟子,修为在练气七层左右。
他们见到温九,立刻恭敬行礼:“温九师兄好!”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萧尘林这个陌生面孔上时,立刻变得警惕,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手拦在萧尘林身前:“这位道友请留步。百虫阁乃我虫师一脉重地,非本脉弟子或持有长老手令者,不得入内。”
温九连忙道:“两位师弟,这位是萧尘林萧大哥,是我的朋友,也是木槿长老亲自引入谷中的贵客!他有些关于灵虫防治的疑问,想查阅典籍。”
守卫弟子面露难色,并未立刻放行:“温师兄,规矩就是规矩。即便是贵客,没有长老手令或本脉弟子带领,我等也不能擅自放外人进入阁中重地。还请师兄见谅。”
温九有些尴尬地看向萧尘林,歉然道:“萧大哥,是我唐突了。我也……我也未曾领过外人来此重地,不知规矩如此严格。”他脸上带着几分窘迫。
萧尘林神色平静,对此早有预料。
他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木槿真人方才赐予的那枚青玉令牌——青木令。
令牌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草木灵气,上面雕刻的青叶灵虫纹路清晰可见。
他将令牌递向守卫弟子,问道:“此令,可能入内?”
两名守卫弟子看到青木令,脸色顿时一变,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犹豫。
“这……这是青木令?”一名弟子迟疑道。
“青木令乃谷中贵宾信物,持令者可在谷中大部分区域通行,享受诸多便利……按规矩,持有青木令者,确实……确实有资格进入谷中大部分非绝对禁地之处……”另一名弟子低声说道,显得有些不确定,“但以往持青木令的外客,多是求购丹药灵植,极少有来百虫阁的……这……”两人显然陷入了两难。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之际,一个爽朗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呵!这不是温九小子嘛?杵在门口干嘛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颇为圆润、穿着宽大墨绿金丝虫纹袍的中年修士,正背着手,迈着方步溜达过来。
他面色红润,未语先笑,一双小眼睛精光闪闪,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口的情形。
此人乃是虫师一脉的长老之一——魏无涯。
温九见到来人,连忙恭敬行礼:“弟子温九,见过魏长老!”
魏长老笑眯眯地摆摆手,目光却落在萧尘林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枚青木令,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哈哈笑道:“哈哈哈!我说今儿个百虫阁门口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你小子!你就是那个刚在‘天香圃’露了一手,把那帮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什整得灰头土脸,连齐老鬼都铩羽而归的萧尘林吧?”
“哎呀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他一边说一边踱步过来,对着萧尘林上下打量,啧啧称奇:“老夫刚才远远就听说了,啧啧,用雷劈、用秽破、釜底抽薪,硬是把那困扰了谷里三年,让多少长老束手无策的五品绮罗玉樱给救活了!解气!真他娘的解气!哈哈哈!那帮老东西,平日里鼻孔朝天,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是土坷垃,这回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连万兽山的齐老鬼都吃瘪了!痛快!真是痛快!”
魏长老显然对灵植一脉颇有微词,借着夸赞萧尘林的机会,毫不掩饰地嘲讽着对方的长老们,显得十分快意。
萧尘林能感受到魏长老话语中的幸灾乐祸和借题发挥,他保持着恭敬,适时地拱手打断道:“魏长老过誉了。小子只是侥幸,略懂些皮毛,碰巧对症下药罢了。当不得英雄二字。此乃百草谷底蕴深厚,木槿长老当机立断,方有小子施展的机会。”
“欸!年轻人,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魏长老大手一挥,显然很受用萧尘林的“碰巧”说法,这更显得灵植一脉无能。
他看向守门弟子,脸一板:“怎么回事?堵着咱们谷里的大功臣做什么?没看见萧小友手里拿着木槿那老婆娘……咳咳,木槿长老给的青木令吗?”
守门弟子连忙解释:“长老,弟子不敢阻拦贵客。只是百虫阁规矩森严,非本脉弟子或……”
“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魏长老眼睛一瞪,指着青木令,“看见没?青木令!贵宾令!持此令者,只要不是核心禁地,谷中何处去不得?萧小友刚帮谷里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保住了一株五品镇谷之宝!这要是传出去,百草谷连让恩人查阅点虫书都推三阻四,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谁还敢帮我们百草谷的忙?嗯?”他唾沫横飞,声音洪亮,句句在理。
两个守门弟子被训得面红耳赤,连连躬身:“是是是,弟子知错!魏长老息怒!萧前辈请进!”
魏长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脸又堆起笑容,对萧尘林道:“萧小友,让你看笑话了。这帮小子死脑筋!来来来,老夫亲自带你进去逛逛这百虫阁!温九小子,你也跟着!”
“多谢魏长老!”萧尘林再次拱手,心中暗忖这魏长老倒是个性情中人,借机打压灵植一脉的心思毫不掩饰,但也确实解了自己的围。
在魏长老的带领下,三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百虫阁。
甫一踏入阁内,萧尘林便觉眼前一亮。
阁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得多,第一层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展厅。
穹顶镶嵌着柔和的发光晶石,光线充足却不刺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奇异的虫类气息混合的味道。
展厅四周是一个个或透明水晶、或特殊灵木、或玄铁打造的精致虫笼、虫龛、虫池,里面饲养、禁锢或展示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数百种灵虫!
有的晶莹剔透如琉璃,振翅间洒落点点荧光(星辉蝶);
有的形如枯枝,与环境完美融合,若非眼力极佳难以察觉(枯木螳螂);
还有的喷吐着各色丝线,编织着奇异的巢穴(七彩织梦蛛)……简直是灵虫的百科全书!
“如何?萧小友,大开眼界吧?”魏长老得意地摸着肚子,“这里囊括了我百草谷数百年来收集、培育的各类灵虫样本,从一品到四品都有。当然,活体多为低阶或性情温顺便于观察的,那些凶戾的高阶家伙什,都养在更安全的地方。”
萧尘林由衷赞叹:“百草谷底蕴之深厚,虫师传承之渊博,今日方得窥见一斑,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魏长老哈哈一笑,引着萧尘林走向展厅最内侧一面特殊的墙壁。
这面墙由一整块巨大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暖玉雕琢而成,上面镶嵌着一个个独立的、宛如水晶棺椁般的透明展示柜。
柜内并非活虫,而是一个个栩栩如生、被特殊手法完美保存的灵虫标本。
每个标本下方都有详细的铭牌介绍。
“喏,这里就是咱们百虫阁的‘镇阁之宝’之一了——天虫榜灵虫标本区!”魏长老的语气带着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可惜啊,灵虫寿元有限,纵是天虫榜上的奇虫,也难逃时光。这些,都是曾经威名赫赫,如今却只能在此供后人瞻仰学习的珍品了。”
萧尘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他仔细看去,只见暖玉墙上陈列着四个水晶柜:
天虫榜第八位:「虚空螟蛉」:标本形态如一只尺许长的半透明水晶螳螂。
天虫榜第十五位:「焚天火蚁(蚁后)」:标本是一只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如熔岩、甲壳上流淌着金色纹路的巨型蚂蚁。
天虫榜第二十一位:「九幽尸蹩」:标本形似放大了数倍的黑色金龟子,甲壳幽暗深邃,布满诡异扭曲的紫纹,口器狰狞如锉刀,六足末端是锋利的倒钩。
天虫榜第二十八位:「雷光浮游」:标本是数十只聚集成一团、只有指甲盖大小、形似水母的奇异生物。
“怎么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吧?”魏长老指着标本,语气唏嘘,“天虫榜上的灵虫,每一种都天赋异禀,潜力无穷,若能收服培育,对修士助力极大。可惜,它们也往往桀骜难驯,生存环境苛刻,想要真正培育到成年并发挥其威能,难如登天啊。”
萧尘林的目光在那只狰狞的「九幽尸蹩」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比较自己的玄月独角仙。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感慨道:“确实都是天地奇物,能在此得见真容,已是莫大机缘。魏长老,不知关于这些天虫榜灵虫的培育之道,阁中可有相关典籍记载?晚辈对灵虫培育也颇感兴趣,想了解一二。”
魏长老闻言,小眼睛精光一闪,看向萧尘林:“哦?萧小友对培育之道也有兴趣?不光是防治害虫了?”
萧尘林坦然道:“不瞒长老,见识了这些天地奇虫,方知自己之前眼界狭隘。灵虫一道,奥妙无穷,既能害物,更能助人。若能了解其培育法门,触类旁通,或许对防治之道亦有新的启发。小子确有学习之心,还望长老不吝指点。”
“哈哈哈!好!有求知欲是好事!”魏长老显然心情极好,加上看萧尘林顺眼,大手一挥,“跟我来!想看典籍是吧?楼上请!温九,你也来,给萧小友搭把手!”
三人登上百虫阁二楼。
这里不再是展厅,而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弥漫着书卷与陈旧灵木的气息。
典籍分门别类,虫经、虫谱、虫法、驭虫术、共生契约、虫药炼制等等,包罗万象。
魏长老带着他们径直走向一个标注着“奇虫异录·天虫卷”的书架区域。
这里的典籍明显更为古老珍贵,多以玉简、兽皮或特殊灵木为载体。
“喏,关于天虫榜灵虫的记载,大多在此了。虽然不可能详尽,毕竟各家培育之法都是不传之秘,但基础的习性、可能的栖息地、大致的成长阶段和标志性能力,还是有一些记载的。”
魏长老随手抽出几枚玉简递给萧尘林,“《天虫异闻录》、《奇虫谱考》、《上古虫豸纪要》,这几本算是比较全的综述。至于具体的培育法门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那都是各脉压箱底的东西,轻易不会外传。不过嘛,一些通用性的培育心得,或者针对某些特定种类的基础信息,在《灵虫饲育总纲》、《五行虫经补遗》里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萧尘林接过玉简,连声道谢。
他看似随意地翻阅着,实则目标明确。
在魏长老的默许和温九的协助下,他很快找到了关于「玄月独角仙」的信息。
信息散见于几处:
《天虫异闻录》残卷(虫榜篇·十九):玄月独角仙,甲虫类异种。喜阴煞之地,尤嗜地脉阴金之气。
其独角蕴含破罡碎灵之能,甲壳坚固异常,可抵御同阶术法。
其名‘玄月’,因其甲壳在月华下会隐现玄奥纹路,吸收太阴精华。
名列天虫榜第十九位,潜力巨大。
《奇虫谱考·甲虫纲》:……玄月独角仙,性凶悍,领地意识极强,成年体可匹敌金丹。幼体、成长体多以富含金铁之气的矿石、阴属性灵植为食。
某份关于“万毒之体”的零散记载:……虫体万毒之象,非指其身具万毒,实乃可纳万毒而不侵,化万毒为己用。
这些信息虽然零碎,且没有具体的培育法诀,但对萧尘林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萧尘林心中豁然开朗。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关键信息牢牢记住,又装作对其他几种天虫榜灵虫感兴趣的样子,翻阅了片刻,才向魏长老致谢,表示收获颇丰。
魏长老见他看得认真,态度诚恳,更是高兴,又拉着他说了些虫师一脉的趣闻和培育灵虫的通用技巧,言语间对灵植一脉的“顽固”又讽刺了几句。
萧尘林耐心听着,适时附和。
眼见时间不早,萧尘林便提出告辞。
魏长老意犹未尽,拍着胸脯说以后在虫师一脉有事尽管找他,亲自将他和温九送到了百虫阁门口。
离开百虫阁,走在回客舍的路上,温九兴奋地说着刚才的见闻。
萧尘林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阴煞地火或极阴月华淬炼甲壳……这条件倒是苛刻。
地火金莲子蕴含的地火之气或许有用,但阴煞不足。
看来需要寻找合适的阴煞之地或者特殊的月华宝物了。’
‘万毒之体,需要剧毒淬炼……玄月独角仙本源属阴金煞气,那么与之同源的毒素……金煞之毒?
或者阴属性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