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内。
庄贵妃转向辛嬷嬷,声音冰冷。
“传信给父王。”
“朝堂上动不了他,那就让他在朝堂之外,永远消失!”
“告诉他们,本宫要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辛嬷嬷紧走两步,来到了庄贵妃身边。
“娘娘,先让王大人他们回去吧。”
“今儿是状元游街的日子,他们在长信宫待的太久了。”
“让人发现会落人口实。”
庄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辛嬷嬷是身边老人,从前在镇南王府,是跟在父王身边得力助手,颇有威望。
后来入了宫,父王将辛嬷嬷给了她。
想到这里,她几乎只是鼻孔里出了一声气音。
“嗯。”
而后转身朝着寝宫走去。
辛嬷嬷也没去追,先朝着周围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将跪在地上的大人们一一扶起。
接着福了福身,缓缓开口。
“诸位,这不会影响过去各位对于主子的功劳。”
“谋事,本就有成有败。”
“希望各位大人,不要将娘娘今天的...放在心上。”
文人有风骨,就怕娘娘今日一脚,将这些人的骨气踹了出来啊,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听到辛嬷嬷的话,王翰林几人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
虽然韩之序失去了爵位,可是镇抚使的手段,还有人脉不是那么简单能忽视的。
何况今科科举如此多惊变,韩状元郎已经站在了风暴最中心。
这样的人,庄贵妃都敢随意开口杀人,那他们这些失去价值的小小翰林呢?
“至于娘娘说,要让谁见不到太阳的话,各位也不用当真。”
“老奴会劝一劝娘娘的,再说还有...”
她苍老的手指,指了指西南方。
“还有那位坐镇,娘娘不会乱来。”
这话说完,王翰林几人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有辛嬷嬷这句话,他们应该不至于失去性命。
“有劳嬷嬷了,我们就先告退了。”
见辛嬷嬷不再说话,几人拱手逃似的退了出去。
辛嬷嬷转向了寝宫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娘娘最近越来越急了。
这么想着,刚踏进寝宫,就听到了庄贵妃的质问。
“连你也要阻止本宫?!”
当然要阻止了,殿试钦点的状元郎,转眼死了?
不阻止等着给陛下留下话柄吗?
“娘娘,别生气了,老奴有要事禀报。”
温泉行宫那边来的信,到辛嬷嬷手中已经有几天了,只是她一直压在手上。
作为老嬷嬷,又是跟过镇南王的老人,她总觉得温泉行宫没有第一封密信上写的那么简单。
可是又等了这么几日,传回来的消息,大到防卫,小到饮食,似乎都没有任何异样。
原本想先给王爷去一封密信,过段时间守卫放松了,再探一探的,眼下...
看了一眼因为愤怒而脸庞扭曲的贵妃娘娘,辛嬷嬷心中叹了口气。
“娘娘,温泉行宫那边传回信儿来了。”
果然,听到辛嬷嬷这么说,庄贵妃颦眉冷静了下来,狰狞的神色也渐渐缓解。
“本宫看看。”
接过辛嬷嬷递来的纸条,庄贵妃对着窗棂方向一字一句看的极其认真。
过了许久,她长出一口气。
“很好。”
“既然死士进不去,只能让这些人暗地里打听了。”
“不得掉以轻心,还是要多传消息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是庄贵妃心里一直悬着的不适感,随着密信已经悄然消散了。
“娘娘,那个...”
“嬷嬷你不必说了,方才是本宫太冲动了。”
说罢,庄贵妃从妆台上拿起了面具,缓缓戴在自己脸上。
“既然温泉行宫那边没什么要紧事,本宫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今科状元’。”
必须要在韩之序再次成为朝廷重臣之前,将他扼杀!
??..??
翰林院内。
几位穿着锦绣官袍的老臣聚在一起,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
须发皆白池御史,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荒唐!”
“大靖历史上最荒唐的事!”
“简直是数典忘祖的败家子!”
“为了个区区状元的虚名,连老祖宗挣下的铁饭碗都不要了?”
“老定国公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在座的众人瞬间不知道池老御史是在为死了多年的定国公打抱不平,还是想就这件事,参上一本。
唯独同样听到圣旨内容的内阁首辅陈阁老,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浮沫。
可低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陛下的这一道圣旨,可不是为了给韩之序那小子抬轿子那么简单。
这......这分明是要把韩之序这把刀,磨得更利,磨得再无半点顾忌啊。
革去爵位。
看似是舍,实则是得。
从此以后,韩之序便不再是勋贵世家子,而是一个只忠于陛下的孤臣。
一把能斩断任何盘根错节关系,而自身却无迹可寻的快刀。
陈阁老放下茶杯,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事,恐怕要早做打算了。
??..??
另一边,威远将军府的演武场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位身着玄色劲装,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魁梧汉子,听完亲兵的禀报,直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痛快!他娘的真痛快!”
“这才是老定国公的种!有骨气!”
他抓起旁边石桌上的酒坛,豪迈地灌了一大口。
“爵位算个屁!”
“男子汉大丈夫,功劳当然是要靠自己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挣回来的!”
“不像那帮只会耍笔杆子的酸儒文生,还有那些就知道提笼架鸟的膏粱子弟,屁本事没有,就知道啃老本!”
他抹了把嘴角的酒渍,满脸都是赞许。
“以后我看谁他娘的还敢说老定国公的种是靠祖荫的废物?”
“这小子是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让那些嚼舌根的自己去捡,看看烫不烫手!”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幕不仅出现在威远将军府,从前跟过老定国公的将士们府上,也同样上演着。
但无论如何,那些先前在朝堂上声嘶力竭,弹劾韩之序恋栈权位,沽名钓誉的官员,此刻全都成了哑巴。
人家自己连世袭罔替的爵位都弃如敝履,一个状元之名,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的攻讦,在这一刻,都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