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黛提议五个人，正好打保皇。晨阳自告奋勇掌管打完的牌。
于是几人马上摆小桌，拿马扎，找牌。
刚玩了三五局，跟着尘屿屡胜，与李明澈一伙倒老输，牌技实在不佳。正在兴头上，忽听“扑通”一声闷响，是高背木椅子被撂倒。
“又吃肉又喝酒，哼！”晨阳爸爸肥大的酒槽鼻子喷出浓烈的酒气。
“想联合起来排挤我？我怕这？！我从小最不怕的就是这！”
尘黛几人停下牌，竖起耳朵默默听着。只有住在大东头的涵涵一脸茫然。
“不是，尘黛让我给你打电话……”小文话还未说完。
“尘黛那个爱管闲事的玩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弟弟，小武！是谁叫回来的？！她们先拉拢我的老婆孩子孤立我，现在又怂恿小武回来，准备把我彻底扫地出门。我说过，别让她多管闲事，否则有她好看的。”晨阳爸爸朝着尘黛家骂完，有力地吐了口唾沫。
“这个混犊子，骂我孩子干啥。”屋里躺着的毕淑正气不过，朝着窗户骂回去。
尘黛几个人对视，露出苦笑，准备继续打牌。
“他为什么骂你？”韩子涵问。
“嗯……没什么。”尘黛道。
晨阳坐在桌角，头垂到胸前，尘黛轻轻给他扶正。
“是你自己动手打人在先，是你自己不务正业天天喝个烂醉，你有个男人样吗！你有个爸爸样吗！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养！”小文忽地站起来，回击。
晨阳姥姥抱着哇哇惊哭的新月。
“我没有奶，新月在喝煮烂的胡萝卜汤，你给我钱买奶粉啊，给啊！是小武，是他的舅舅在花钱，你打算让晨阳当一辈子瘸子吗？是尘黛念念她们在帮我们……”小文已经在绝望的哭泣。
“我用得着外人来帮，我早晚能让你们天天吃香喝辣。但现在是你不相信我，他们现在连同你都瞧不起我！我最恨别人瞧不起我。”晨阳爸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那你可让人瞧得起啊。”小文露出讥讽。
晨阳战栗而沉默，扑克牌在手里抖动。
“砰”的一声，攥起的坚硬骨骼突破皮肉，砸在小文产后不久的虚弱身体上。
牌桌上的五个人，忽地站了起来，尘屿和李明澈拔腿往外走。
“子涵你别去了，念念你在这里看好晨阳。”尘黛道。
三个人在晨阳姥姥连哭带喊的咒骂声、晨阳爸爸越来越亢奋的落击声、新月令人心碎的婴儿啼哭中加快脚步。
园子里的群狗听到了陌生脚步，狂吠不止。
李明澈和尘屿一左一右将晨阳爸爸从小文身上拽起，“哐”的扔到地上。
晨阳爸爸似乎对突然拔离毫不意外，落地时下意识护住头，等看清是尘屿，立马伸手抓马扎，李明澈和尘屿用力压住这扭动不安的躯体。
“你是谁？又一个多管闲事的。”晨阳爸爸看向李明澈。
尘黛再次报警。
压迫心脏的警声压过晨阳家所有声音，像磁铁一样，吸着地里和路上的人，一窝蜂追随在磁铁后面，最终胡拉拉停在胡同口。
穿着制服的两名警察，进了晨阳家。对显而易见的家庭暴力进行了教育批评，警告不许再打人后准备收警。
“听说有的地方开始实行家庭暴力告诫制度。”尘黛作为报案人，接过签字的笔，问道。
“是。”年长的那位警察道。
“我们这里也会实行的吧？”尘黛继续问。
“我觉得会，我们也希望会。我们说不好它有多大的影响力，但起码是一种态度，从法律上明确宣布公共权力可以且能够介入家庭私事，法律会告诉我们，家事不是私事。”另一位年轻的警察认真说道，能看出他也希望有抓手能够真正解决家庭暴力问题。
“有一天，这个笔录能不能成为认定家庭暴力事实的证据。”尘黛道。
“嗯，虽然……”年轻的警察稍迟疑，他心里掠过“震慑作用有多大？法律后果是什么？达到何种程度才算情节恶劣？”的一串疑问，但很快他为自己应当给予群众以安全感，但现在却在群众面前露出忧虑而羞愧。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年长的警察和蔼地对尘黛道，“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更有理由相信未来。”
“那就请您将出警记录写的详细一些，‘夫妻闹矛盾’的粗线条表述，也许将来对于法院认定家庭暴力没有帮助。”尘黛沉稳地说出了这条建议。
“你什么意思？还法院，你这是不仅要把我赶出家门，还准备让我坐牢是吧！”晨阳爸爸往前走了几步，震怒地质问尘黛。
李明澈和尘屿挡在了前面。
“老实点！”年老的警察呵斥道。
警察一前一后，走过逼仄的胡同，进了警车。车子发动后，年轻的警察停下来，探出头问围观的村民，“村委在哪？妇联的人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有人为警察指路，但那人不能是自己。万一以后村委会怪罪找麻烦下来，找不到自己头上。
汽车轮子带起的尘埃落定后，众人嘀嘀咕咕散了，李明澈尘黛尘屿下了堂屋门前台阶，到了天井。
“你们等着，不要欺人太甚！”晨阳爸爸恼羞成怒道。
三个人回头，毫不畏惧。转身一起迈出有门搭的木大门，像很多年前一样。
湜渊面积的小，在时间上显露了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一辆五陵宏光，高头大马般停在警察刚走不久的地方。
主要用来显示气势的车门务必一次性“咣啷”拉到最大，呼啦啦下来十几个甩头又抽烟的人，超载也是一种叫嚣。
晨阳爸爸带头，朝着尘黛尘屿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