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黛因为实习，不能在家里过元宵节了，初六收拾着行李。
“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毕业后回来吗？”张美英假装不经意的问。
他们之间习惯了聊些有的没的，习惯了消解一切，这一问过于正式，尘黛竟然有些尴尬。
“应该不回来了吧。”尘黛故作轻松道。
尘黛家像渡东庄的每一家，有两个话题不聊，一个是爱情，一个是未来。
她的上一辈以及更老的长辈们，几乎皆是媒妁之言。而未来，一眼望到头的土地、垒成墙的水泥砖头，就是他们的未来。
“外边有什么好，湜渊什么买不到，不缺吃不少喝。”尘贵方惋惜道。
“不缺吃喝，你赚了多少？”张美英，抬头杠尘贵方。
“尘黛属鸟人，需要更高的天空。”尘屿笑道。
“闭嘴。”尘黛笑道。
“那你呢？”张美英转向尘屿，既然问了就一块问完好了。
“我也不回来。”
“你去哪？”张美英问。
“不确定。”
“等你们老了，去岭北吧，那里养老条件好。”尘黛道。
“我不去，哪里都不如渡东庄好。”张美英道。
“你刚还说这里不好。”尘贵方道。
“我哪说了？”
“我也哪里不去，就在渡东庄待着。”尘贵方道。
“你不找个山头，当个寨王什么的，别忘了扛着你老娘。”尘黛道。
“这孩子，没大没小。”毕淑正笑道。
李明澈和尘黛在汽车站排队等车，去岭北的人，围着大厅里整整转了五大圈，贪吃蛇般。
“新的一年，够拥挤。这得等多久？”尘黛只估摸了层数，便立马放弃计算需要等几辆车。
“明天上班前准能到。”李明澈排在尘黛身后，胳膊弯着，搭在尘黛肩头，“累了？要不要靠一下。”
“你确定不是你在靠我。”
李明澈笑。
“我有一个想法。”李明澈道。
“什么？”
“我打算辞职。”
尘黛转过头。
“你养我，怎么样？”李明澈道，憋住的笑让眼睛闪闪发亮。
“新的一年，够累。”
“不逗你了，我打算单干，可以吗？”
“创业？”
“嗯，做代理Ip。”
“给别人打工多好，不操心。”尘黛脱口而出，这张美英的话啊，女儿真是越大越像妈妈。
“试试嘛，不行拉倒，我也算是在这个行业里深耕多年了，从初中学开关机、打字开始。”李明澈笑道。
“嗯，也行，趁年轻，还能回头。”
“盼点好。”
“你怎么找客户？”
“这么多年，还是攒了些朋友，更重要的，是骡子是马，得拿出来遛遛了。”
“新的一年，我有人生目标了。”
“什么？”
“做一个不用工作但有钱花的老板娘。”
“老板娘啊，得持证上岗。”
“你先让我有钱花……”
“你变了～”
一年过的迅即。他们已长大又未变老，只觉年味变淡，难体味旧新转换间的深意，祝福、祈愿、未来皆嘻嘻哈哈的快乐。
“我干嘛呢，长远来看。”尘黛稍微认真点道。
“你想呢？”李明澈认真回。
“我想做个不用考虑赚钱赔钱，时间又能自己说了算的工作。”
“有这样的工作吗？”
“有啊，只要你赚钱，而且你赚的越多，我这边不用考虑赚赔的工作种类也就越多，甚至需要选择，嗯，干哪个好呢。”
“啧～”
“开个小茶铺，一间屋大小就行。铺面最好买下来，这样就不用再考虑租金，算了还是租吧，省的哪天不想干了，还得想怎么卖掉。”
“能不能轮着，等你享受够了，换你去工作，我来玩，但我不想开茶铺，我只想在家躺着。”
“享受，怎么会有够？”
“我的努力到不了头了。”李明澈做痛苦状。
李明澈一回到岭北，马上投入战斗。走流程、选地址、买装备。
正月十五那天，尘黛往家里打电话。
“外面有打灯笼的吗？”尘黛问。
“没几个，除了小孩子谁玩这些。”张美英道。
尘黛看看自己手里的灯笼，看看李明澈。
李明澈看着她笑。尘黛火速做出“嘘”的动作。
“不过今晚尘屿可是被灯笼吓了一跳。”张美英又道。
“声明，我可没被吓到，说话别带夸张的。”尘屿辩驳的话，音大的传过来。
“涵涵，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土场围墙上，也不知道穿的谁的衣服，跟个袍似的呼扇呼扇那么大，还是黑的，提了个红灯笼，远看还以为灯笼自个升了。”
“……”
“谁看见了不得吓一跳，就算别人吓不着，那么高，掉下来也危险。”
“她明天去上学吗？”
“我看够呛，在家能好好的就算不错了。”
挂了电话，尘黛点开通讯录，看着留下的韩涛和涵涵奶奶的手机号。
“在渡东庄，应该是和奶奶在一起吧。”尘黛心道。
“涵涵，元宵节快乐。”尘黛打完字，才想起涵涵奶奶是不识字的，犹豫再三，还是发了短信过去，也许她能看到吧。
“看什么？”尘黛收起手机，撞上李明澈的目不转睛。
“勇敢。”
“几个意思？”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
“骂人呢。”
“没有，真的。”李明澈笑道，伸手牵着尘黛，走进火树银花的正月十五。
十六天后，考研成绩出来，陈换换高分入了复试，如果连她都考不上，尘黛大概会怀疑努力的意义。
尘黛特意回学校为她庆祝。
“研究生毕业，是不是能教高中？”周星娇坐在床上，吃着零食问。
宿舍里六个人，除了尘黛，她们都参加了考研。
三个考上，两个没考上，未考上的同学因是重力用在考教师编，打酱油的结果也算意料之中。
“能。”陈换换道。
“干净的白体恤，干净的指甲，啧～我们能跟高中生谈恋爱吗？”周星娇又问。
“最好是被校草爱上。”蔡贝笑道，站在镜子前整理新买的衣服。
“虽然听上去有点偶像剧，但好像哪里不妥。高中禁止早恋。”陈换换道。
“那你觉得高中生恋爱对还是不对？”王丽从画画中抬起头，问道。
真是一个信奉真理越辩越明的年龄，什么都喜欢拿来辩一辩。人的想法多有意思。
“你也打算当高中老师？”尘黛问周星娇。
“我打算继续考博，想当大学老师，我爸妈觉得，主要是我妈觉得大学老师不仅体面还很高级。”
大家停下胡闹的聊天，看着她。
硕士与博士虽只差了一级，但含金量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考研的同学，多数是陈换换的想法，拿个更高的文凭，就业选择更多一些，或者单纯就是不想工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考博，则似乎真的是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