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在暮色里拉出猩红的光带，郑丹妮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载电台里，郝婧怡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传来：“丹妮，凶手住址确认了，在老城区的福安里3栋702，我们已经到楼下布控，门是反锁的，里面没开灯。”
“守住所有出口，别轻举妄动。”郑丹妮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平板，屏幕上正跳动着嫌疑人的资料——李娟，38岁，三年前因女儿在商场坠楼身亡与物业产生纠纷，多次上诉未果，档案照片里的女人眼神平静，却藏着化不开的寒意。她突然猛打方向盘，警车在路口划出一道弧线，“王奕，你们到哪了？”
“刚过第三中学，还有五分钟到阳光幼儿园。”王奕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夹杂着韩家乐急促的呼吸声，“宋昕冉正在拆第一个信号干扰器，那东西装在幼儿园后门的垃圾桶里，拆开发现是个延时启动装置——凶手想让我们误以为炸弹在这里，其实早就转移了目标。”
郑丹妮的心沉了沉。阳光幼儿园是李娟女儿生前就读的地方，她们本以为这是最后的杀招，没想到又是声东击西。“宋昕冉能追踪新的信号源吗？”
“正在试。”宋昕冉的声音带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这女人懂电子干扰，信号跳得很快，但我捕捉到一点规律——她在往城郊的方向移动，那里有个废弃的游乐场，三年前出过安全事故，后来一直没开放。”
“游乐场……”郑丹妮突然想起卷宗里的细节，李娟的女儿坠楼那天，原本是要去游乐场过生日的。她立刻对着电台下令：“郝婧怡，留两个人守着702，其他人跟我去城郊废弃游乐场！王奕，你们别去幼儿园了，直接往游乐场赶，注意避开主路，她可能在沿途装了炸弹！”
挂掉电话时，警车已经冲进老城区的窄巷。郑丹妮看着后视镜里紧随的几辆警车，郭爽正从车窗里探身观察楼顶，蒋舒婷举着望远镜扫视巷口——凤凰小队的队员们脸上还带着硝烟熏过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钢。
与此同时，王奕的车正碾过游乐场生锈的铁门。韩家乐推开车门就打了个冷颤，晚风卷着枯草碎屑扑在脸上，远处的摩天轮在暮色里像个巨大的骨架。“这里太大了，怎么找？”她握紧勘查箱的提手，指腹蹭过箱角的划痕——那是早上在商场被碎玻璃划的。
王奕已经打开了宋昕冉发来的定位图，红点正停在旋转木马区域。“她在等我们。”她从后备箱里拖出防爆毯，“宋昕冉，信号源稳定吗？”
“就在旋转木马中心的控制箱里。”宋昕冉扛着检测设备跟上来，额角的汗滴在设备屏幕上，“是定时炸弹，还有十七分钟引爆。但我敢肯定这不是最后一个，她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分头找。”王奕将防爆毯塞进韩家乐怀里，“你跟宋昕冉去拆旋转木马的炸弹，动作快。我去碰碰车区看看，卷宗说她女儿最喜欢玩那个。”
韩家乐刚要反驳，就被宋昕冉拽着往旋转木马跑：“听她的！法医对现场的敏感度比我们强！”两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暮色里，王奕深吸一口气，转身冲向碰碰车区。
月光从摩天轮的缝隙里漏下来，照亮了布满锈迹的碰碰车。王奕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辆粉色的小车，突然顿住——驾驶座上放着个布娃娃，穿着和李娟女儿生前照片里一样的公主裙。娃娃的手里攥着张纸条，字迹被雨水泡得发皱：“他们都说我疯了，可如果那天商场保安肯早点打开消防通道，如果游乐场的安全带没松动，我的乐乐就不会死……”
“他们？”王奕突然意识到什么，手电筒猛地转向控制室。那里的窗户破了个洞，里面隐约有红光闪烁。她刚冲过去，就被一只从阴影里伸出的手抓住了手腕。
“你终于来了，王法医。”李娟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手里举着个引爆器，“我认得你，三年前尸检报告上签的就是你的名字。你说乐乐是意外坠楼，可我知道不是，是那些人害死了她！”
王奕看着她指节发白的手，慢慢松开紧握的勘查钳：“我重新看了卷宗，商场的消防通道那天确实被锁了，游乐场的安全带卡扣有质量问题。这些事我已经报给检察院，相关责任人正在被调查。”
“现在才查有什么用？”李娟突然笑起来，眼泪混着泥垢往下淌，“我女儿在冰柜里躺了三天，他们还在互相推卸责任！我炸商场，是因为那里的经理说‘死个小孩而已’；我炸游乐场，是因为老板把安全事故压了下去……我只是想让他们尝尝失去的滋味！”
“那现在躺在医院的伤者呢？”王奕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李娟心上，“有个和乐乐一样大的女孩，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她妈妈抱着我哭，说只是带孩子来买件新衣服。”她慢慢抬手，掌心朝向李娟，“你手里的引爆器，控制的是哪个区域？”
李娟的手抖了一下，引爆器上的红光映在她瞳孔里，像团跳动的鬼火。“在……在过山车轨道下面，那里埋了足够炸平半个游乐场的炸药。”她突然咬住嘴唇，“但我留了后路，只要你们肯公开道歉，承认所有错处，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拆。”
“我不能替别人道歉，但我能保证，所有责任都会被追究。”王奕往前挪了半步，注意到李娟的脚踝在流血，“你受伤了，先处理伤口好不好？韩家乐是法医，也懂急救。”
提到韩家乐，李娟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宋昕冉的喊声：“拆完了！王法医，你们没事吧？”
李娟猛地回过神，尖叫着就要按引爆器。王奕扑过去的瞬间，韩家乐突然从碰碰车后面钻出来，手里的麻醉针精准地扎在李娟胳膊上。引爆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光熄灭的瞬间，郑丹妮带着队员们冲了进来。
“炸弹……过山车下面……”李娟瘫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眼泪却还在流，“我只是想让他们记得……记得乐乐……”
王奕捡起引爆器，发现上面的线路早就被韩家乐剪断了——刚才那声闷响是宋昕冉故意弄出的动静，就是为了分散李娟的注意力。“她早就没打算活了。”她蹲下身给李娟包扎脚踝的伤口，“引爆器里装了自毁装置，就算我们不拦着，她按下去的瞬间也会被炸死。”
郑丹妮看着被戴上手铐的李娟被抬上警车，突然叹了口气。郭爽递过来一瓶水，瓶身上还沾着游乐场的泥土：“技术科在702搜出了她女儿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妈妈说要带乐乐去看星星’。”
王奕翻开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摩天轮，旁边用彩笔写着“生日快乐”。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过山车轨道跑，韩家乐和宋昕冉立刻跟上去。
轨道下面的泥土果然有翻动的痕迹。宋昕冉用探测器扫过地面，突然停在一块松动的水泥板前：“在这里。”她撬开石板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下面没有炸药，只有个小小的骨灰盒，盒盖上贴着张照片，李娟抱着女儿站在游乐场门口，两人都笑得很灿烂。
“她根本没装炸弹。”韩家乐的声音有点发哑，“最后这个引爆器，是骗我们来这里的。”
王奕轻轻抱起骨灰盒，盒身还带着泥土的潮气。远处传来警笛的余音，郑丹妮带着队员们走过来，谁都没有说话。月光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骨灰盒上的照片，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
回去的路上，王奕的手机响了，是许杨玉琢发来的消息：“重症监护室的小女孩醒了，说想谢谢救她的警察姐姐。”后面附了张照片，病床上的小女孩举着画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凤凰。
王奕把照片转给郑丹妮，后者看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才发过去一行字：“告诉她，凤凰小队会一直保护她。”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王奕看着怀里的骨灰盒，突然明白李娟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不是想让世界记住仇恨，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别忘记，曾经有个叫乐乐的小女孩，认真地爱过这个世界。
而凤凰小队的救赎之路，或许就从记住每一个这样的名字开始。警灯的光芒掠过队员们年轻的脸庞，在夜色里刻下一道温柔而坚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