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掌心向上,一朵赤红莲焰缓缓绽放:
“当年炎帝与枯云寺初代住持论道三日,最后以地心水炎为基铸就此像。千年梵音浸润,让我一点一点诞生了灵性,逐渐生了佛心。”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昨日之事。
“炎帝?”
济浩眉头微蹙,在西荒州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过这等名号。
佛像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沈云三人,意味深长道:
“缘起缘灭,自有相见之日。”
说罢,赤红佛身渐渐化作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僧人。他整了整素白僧袍,朝寺门走去。临到门槛处,忽然回眸一笑:
“是时候让西荒州再闻枯云钟声了。”
袖袍轻挥,一道赤芒破空而去。
“铛——”
沉寂百年的铜钟轰然长鸣,声浪如涟漪般荡开。钟声所至,焦黑的梁柱抽出新枝,斑驳的墙壁重现金漆,就连殿前枯死的菩提树也瞬间花开满枝。
万丈佛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染成赤金之色。千里之外的大雷音寺内,所有铜钟竟无人自鸣,惊得众僧纷纷驻足仰望。
钟声如浪,席卷西荒。
大雷音寺内,正在诵经的僧众齐齐一顿。佛珠断裂,檀香熄灭,所有人心头都莫名一颤。
“这钟声......”
一位老僧手中的木鱼槌悬在半空,“是枯云寺?”
跪拜的香客们茫然抬头,他们看见大雄宝殿的金身佛像,竟在微微震颤。
空闻法师的讲经声戛然而止。他宽大的袈裟袖中,手指不自觉地掐出一个法诀。
“去查。”
他声音很轻,却让身旁的弟子打了个寒颤,“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弟子领命而去的身影带起一阵阴风。空闻转身望向殿外,夕阳下的枯云寺方向,竟有一道赤金佛光直冲云霄。
他忽然笑了。
指尖摩挲着腕间那串雪白色的念珠,空闻轻声自语:
“以为凭一道钟声就能翻身?”
殿内阴影处,几尊面目狰狞的护法神像似乎也跟着咧开了嘴。
香炉中的烟雾扭曲着,在大雷音寺上空凝成一个笑着的佛像,只不过这佛像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而寺外虔诚跪拜的信徒们,对此浑然不觉。
钟声如涟漪般在暮色中扩散,惊起群山飞鸟。
荒郊野径上,衣衫褴褛的苦行僧们突然驻足。他们布满老茧的手掌不约而同地按住心口——那里沉寂多年的佛心,此刻竟随着钟声一起震颤。
“菩提钟响......”
一位双目浑浊的老僧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是真佛重临啊!”
破旧的草鞋突然调转方向,在尘土中踏出坚定的脚印。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苦行者朝着钟声源头汇聚。他们佝偻的背脊渐渐挺直,眼中熄灭多年的佛火重新燃起。
枯云寺外,过往的行商旅客纷纷勒住缰绳。有人手中的水囊跌落在地——那座本该是断壁残垣的古寺,此刻正笼罩在琉璃般的佛光中。金顶生辉,朱墙如新,就连石阶缝隙里都绽放着朵朵青莲。
“吱呀——”
沉重的寺门缓缓开启。济浩一袭月白袈裟立于门前,额间卍字印记流转着赤金光芒。他手中的九环锡杖轻轻一顿,清越的环佩声竟与尚未散尽的钟声共鸣。
“今日起,枯云寺重开山门。”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百里内的飞禽走兽都安静下来,“愿渡一切迷途之人。”
山风拂过,他腰间那个破旧的酒葫芦轻轻摇晃,在佛光中投下温暖的剪影。
济浩的声音如同晨露滴落青莲,带着令人心神安宁的韵律。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淡淡的檀香,在听者心田种下一颗菩提种子。
路过的行人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他们仰望着枯云寺那冲霄而起的佛光——那光芒不似大雷音寺的金碧辉煌,而是如同朝霞般温暖纯净。渐渐地,有人开始转向,朝着枯云寺的山门迈出第一步。
济浩立于寺前,合十的双手泛着莹润的光泽。每一个踏入寺门的香客,都仿佛被春风拂过的杨柳,浑身一轻。久治不愈的顽疾、积压多年的郁结,都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冰消雪融。更奇妙的是,他们眉宇间都多了一丝明悟的澄澈。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西荒。三日后,枯云寺门前已排起长龙。一位瘫痪多年的老者,在听完济浩诵经后,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个失语多年的孩童,突然开口诵出一段佛偈。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痊愈者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莲香,经月不散。
而在大雷音寺,空闻法师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滚烫的茶水在他华贵的袈裟上洇开一片暗痕。
“放肆!”
空闻一掌拍碎紫檀案几,佛珠四散飞溅。
他原本宝相庄严的面容此刻扭曲如恶鬼,额间青筋暴起:
“区区一个破落寺庙,也配与我大雷音争辉?难道他想要以此恢复他枯云寺的荣光不成?”
殿内阴影中,几名弟子无声跪伏。
空闻指尖摩挲着白色念珠,忽然阴森一笑:
“既然他们喜欢普度众生...”
袖中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那就让他见识见识那些愚民的力量吧,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他师傅一样甘心赴死......”
空闻话音落下,身旁的弟子瞬间心领神会,随后消失在房间之中。
与此同时,枯云寺后院。
沈云倚在青竹窗前,望着枯云寺门前络绎不绝的香客,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那些在枯云寺重病痊愈的人来这里还愿。
此时孙辰正在院中打坐,周身流转着水纹般的赤色光晕——地心水炎竟如归巢雏鸟般温顺,与他经脉交融。
“倒是奇怪。”
沈云指尖轻扣书案,“这般天地灵物,竟然如此乖顺。”
“也许是受多了佛音教诲吧,带有一丝佛性吧。”
沈云只能这么解释。
山门外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锣声。
“枯云妖僧,祸乱人间!”
十几个身着褐色僧衣的武僧挥舞着经幡,将泛黄的典籍抛向人群:
“百年前他们就被正法,如今又要用妖术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