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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缘?”

济浩冷笑一声,将啃干净的鸡骨头随手一扔,“分明是敲诈勒索。昨晚那些黑影你们也见识过了——不给钱的商户,夜里就会‘闹鬼’。”

沈云手中的筷子突然一顿。鸡骨头落在粗瓷碗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三人交换了个眼神——这哪是什么佛门弟子?分明是披着袈裟的强盗!

这时,那队华服僧人已巡至附近。领头的和尚铜钵敲得震天响,商户们赔着笑脸往钵里扔钱。可当他们瞥见烧鸡摊前那个邋里邋遢的身影时,竟齐刷刷变了脸色,低头加快脚步绕了过去。

济浩眯着眼看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看见没?连恶鬼都怕真佛。”

说着又撕下只鸡翅膀,油乎乎的手指在袈裟上蹭了蹭。

“这次来,是要跟你道个别,我要出一趟远门。”

济浩突然放下手中的鸡骨头,声音难得正经。

妇人擦碗的手突然一颤,粗陶碗“咣当”砸在木案上。

济浩解下颈间那串乌黑发亮的佛珠,轻轻推到她面前:

“收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串佛珠能够护你周全。”

油灯下,佛珠泛着温润的光。妇人颤抖着捧起,突然跪地就要磕头,被济浩一把拦住:

“使不得!”

他挠挠头,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等着回来吃烧鸡呢。”

“大师...”

孙辰眼睛滴溜溜转着,凑上前问:

“您和婶子...”

“啪!”

沈云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自己却忍不住竖起耳朵。

“你们啊!”

济浩灌了口酒,油渍在袖口蹭出个新印子:

“那年寒冬,她男人肺痨咳血,出云寺的秃驴还天天来要香火钱。”

灯火忽明忽暗,映着他冷笑的脸:

“钱袋掏空那天夜里,五个黑衣人翻进院子。”

他忽然抓起根筷子,“嗖”地钉入梁柱三寸,足以见得济浩的愤怒:

“正巧贫僧在隔壁闻见烧鸡香。”

妇人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多年的呜咽。摊子角落的泥炉里,炭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

“后来呢?”

沈云不自觉地前倾身子。

济浩摸出个油腻腻的葫芦:

“她男人还是没能熬过开春。”

仰头灌酒时,喉结剧烈滚动:

“但这傻婆娘,偏要在仇人眼皮底下支摊子——说要让满城人都闻见真相的香味,她说要在这里看到那些虚伪之人被撕破他们的伪装的那一天。”

沈云三人听完故事,一时无言。炉子中的火光将几人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墙上微微晃动。

临行前,沈云悄悄在碗底压了三块七品灵石。灵石泛着莹润的光泽,在粗陶碗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四人踏上前往枯云寺的旅途。沿途不时遇见衣衫褴褛的苦行僧,他们的袈裟比济浩的还要破旧,却洗得发白。每当相遇,济浩总会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郑重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对方也会回以同样的礼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半个月的风尘仆仆后,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一座城池的轮廓。更令人惊异的是,早在数十里外,悠扬的诵经声便已随风传来。那声音庄严肃穆,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似惊涛拍岸,在群山间回荡不息。

“这佛音...附近还有其他寺庙?”

孙辰竖起耳朵,满脸疑惑。

济浩踢开脚边的碎石,懒洋洋道:

“西荒州最大的佛门圣地就在这儿,你说呢?”

“大雷音寺?”

沈云突然开口。

济浩脚步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怎知道?”

沈云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轻描淡写道:

“之前与他们的住持有过一面之缘。”

“有意思...”

济浩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却没再追问。

四人来到城门前,却被两根交叉的熟铜长棍拦住去路。持棍的僧兵肌肉虬结,额间点着朱砂,声音却慈眉善目:

“阿弥陀佛,此城需佛缘方可入内。”

另一僧兵适时递上鎏金钵盂:

“诸位施主,结个善缘?”

济浩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起城墙上栖息的乌鸦。他伸出油腻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铜钵:

“原来佛祖的缘分,是按灵石计价?”

说着突然凑近僧兵耳边,压低声音:

“这佛祖的缘分还真是便宜啊!”

两名僧兵闻言脸色骤变,手中长棍“噌”地一声抵住济浩咽喉。熟铜棍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棍尖距离喉结不过寸许。

“放肆!!!”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只见一名身披锦斓袈裟的僧人踱步而来,手中沉香念珠碰撞出清脆声响。他面如冠玉,眉间一点朱砂鲜艳欲滴。

“这位可是枯云寺的‘高徒’,你们也敢拦?”

他特意在“高徒”二字上咬了重音,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笑。

“阿弥陀佛。”

僧人单手竖掌,另一手仍漫不经心地拨弄念珠,“贫僧空见,见过济浩大师。”

虽口称大师,身形却纹丝不动,连腰都不曾弯下半分。

济浩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径直撞开挡路的长棍。沈云三人紧随其后,与空见擦肩而过时,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哇!大师你深藏不露啊!”

刚进城孙辰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你这邋遢样还是名门之后?”

济浩一把拍开他凑近的脸,袖口甩出的油渍差点蹭到孙辰鼻尖:

“放屁!枯云寺算哪门子名门?不过是被打入异端之人罢了。”

济浩自嘲的笑了笑。

济浩领着三人穿过长街,枯云寺斑驳的山门渐渐映入眼帘。朱漆剥落的门柱与不远处大雷音寺的金碧辉煌形成刺目对比——那边琉璃瓦映日生辉,这边却连匾额都斜挂着半截蜘蛛网。

沈云驻足门前,指尖抚过门柱上残存的鎏金纹样。那些精巧的莲花浮雕虽已模糊,仍能想见当年盛况。

“大师,”他收回手指,捻了捻沾上的金粉,“这里究竟...”

“吱呀——”

济浩已经推开摇摇欲坠的寺门。一股陈年的香灰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惊起檐下几只灰鸽。庭院里野草蔓生,半人高的蒿草中隐约可见倾倒的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