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时间思考那道金光是什么,只觉指尖一烫,仿佛握住了滚烫的太阳。
鼎片落下的瞬间,我本能地伸手——不是为了抢夺,而是怕它砸碎在沈砚背上。
他刚刚撑住地面的手还在颤抖,逆鳞锁断裂处渗出的血混着金色光晕,像熔化的星子顺着锁骨滑落。
我不能让他再受伤了。
可当我的皮肤真正触到鼎片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从掌心炸开!
“嗡——”
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动。
我眼前骤然一白,耳中却陷入死寂,连心跳都听不见。
只有那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我和沈砚牢牢锁在其中,如同被命运亲手焊死的牢笼。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那丝狂喜尚未褪去,此刻却被惊愕取代:“苏玳!”
我也想喊他名字,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音核在共鸣,前所未有的炽热,像是有什么沉睡千年的契约正从血脉深处苏醒。
胸口那枚原本隐于皮下的玲珑音核此刻竟浮出体表,泛着温润又冰冷的金芒,与空中缓缓浮现的符文遥相呼应。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文字,却莫名熟悉,像母亲低语,又像情人耳畔呢喃。
“誓……”我艰难吐出一个字,便觉喉间撕裂般的痛楚。
沈砚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别说话,听我说——这不是普通的誓音仪式,这是‘誓契共生’!”
我不懂,可我能感觉到变化。
他的痛成了我的痛,我的恐惧也涌入他的眉眼。
我们之间的界限正在模糊,就像两股本不该相融的声波,硬生生被某种更高意志强行调和、绑定。
我能听见他心底最深处的呐喊——不是命令,不是利用,而是一句破碎的“别丢下我”。
原来他也怕。
穆清歌终于崩溃了。
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住喉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往外爬。
她的歌声早就变了调,每一个音都像是从血肉里硬生生撕下来的,带着腥甜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能唤醒它?!”她嘶吼着,眼泪混着血从眼角滑下,“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不想再做音奴!!”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忽然明白了心狱执事为何总用那种眼神看我们——不是怜悯,也不是敬畏,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确认。
我们不是偶然相遇的灵魂。
我们是被时间埋葬又亲手挖出的誓约碎片。
而现在,这碎片终于拼合。
光柱渐弱,符文凝实,沈砚的手仍紧紧攥着我,指节泛白。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誓音纹路在跳动,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回应着我体内的初誓之音。
就像两把生锈的钥匙,在黑暗中摸索千年,终于找到了彼此才是对方真正的锁孔。
远处,心狱执事一直沉默伫立,此刻却猛地倒退一步,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不好……”他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初代誓音使留下的终极契约……”我听见心狱执事那一声“不好”,像冰锥砸进骨髓。
他冲上来时带起一阵风,袖中掠出符纸如蝶,瞬间在空中燃成灰烬——那是封音咒,专破誓音之术。
可那些灰还没落地,就被我们周身流转的金光狠狠弹开,仿佛触到了某种不可侵犯的古老法则。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纸,像是终于看清了这契约的真容。
“这是初代誓音使留下的终极契约……”他声音发颤,不是恐惧,而是近乎敬畏,“一旦启动,两人的誓音将永远相连,共享生死、共承因果!”
我不懂什么叫“共承因果”。
但我懂什么叫“永远”。
这个词像针,扎进我心底最软的地方。
我曾以为“永远”是萧砚许给我的,是他在我耳畔低语“此生不负”时的温度。
可后来那句话碎了,连同我的信任一起,被他喉间逆鳞锁割得鲜血淋漓。
而现在……
沈砚的手还攥着我的手腕,滚烫得不像话。
我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动的方式变了,不再紊乱,不再压抑,而是和我胸口那枚浮出体表的玲珑音核渐渐同步——一声、两声、三声……像是某种不可逆的节拍器,开始丈量我们共同的命运。
穆清歌却笑了。
她跪在那里,嘴角淌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像燃尽灵魂的最后一簇火。
“太迟了!”她嘶哑地笑,声音破碎却清晰,“你们已经踏入命运的牢笼……从此以后,无论谁背叛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又落在沈砚脸上,“都无法逃脱对方的誓音束缚!”
她说完这句话时,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不是死亡,更像是被这契约本身驱逐。
她的形影化作一缕音尘,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未尽的怨恨与解脱。
我没有追,也没有恨。
那一刻,我只是忽然明白:她也曾是某个誓约的碎片,只是没人愿意为她拼完。
光柱终于彻底沉寂。
符文不再游移,而是深深烙入我和沈砚的皮肤,一个在左腕内侧,一个在右心口,位置对称,如同镜像。
空气安静得可怕,连风都不敢扰动这份新生的羁绊。
我们对视。
他的眼底有震惊,有疑惑,甚至有一瞬的慌乱——那个总是一副掌控一切模样的影族少主,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我呢?
我也一样。
我看到他眼里的我,苍白、狼狈,却异常清醒。
原来他也怕被抛弃。
原来他也渴望被理解。
原来……我们真的听见了彼此心底最深的声音。
那一瞬,某种东西悄然松动。
不是信任,也不是原谅,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像是被迫捆绑的宿命,又像是一道迟来的答案。
我想后退一步,想拉开距离,想找回自己仅剩的理智。
可就在脚尖刚动的刹那——
沈砚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力道比刚才更重,几乎要嵌进血肉里。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瞳孔深处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痛,又像释然。
而我只觉喉间一阵灼热,仿佛有无数丝线从体内延伸而出,无声无息地缠向他,与他的誓音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