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将巡警老赵的尸体映得格外阴森。白曜丞盯着那张被割裂的笑脸，胃里一阵翻涌。
“查查老赵最近接触过什么人。”他对小张说，“特别是和庆喜班有关的。”
小张点头记下，又犹豫道：“白顾问，这事要不要先瞒着署里？万一凶手真是......”
白曜丞明白他的意思。警署内部可能有鬼，现在谁都不能信。
“先别声张。”白曜丞摘下戏票，“我去趟档案室。”
回到警署，白曜丞翻出老赵的执勤记录。最近一个月，老赵负责的区域正是城南戏楼一带。记录本上有个奇怪的记号 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个红圈，圈着“夜巡”二字。
“夜巡......”白曜丞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柳青的审讯记录。其中一页写着：“凶犯供称常在夜巡时作案”。
白曜丞猛地合上记录本。老赵很可能发现了什么，才遭灭口。
天色已晚，白曜丞决定再去趟傅家医馆。那个退伍老兵李大爷的突然离开太过蹊跷，或许傅星沅知道更多。
医馆已经打烊，但后院还亮着灯。白曜丞刚抬手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爹！您到底瞒着我什么？”傅星沅的声音罕见地激动。
“胡闹！”傅为国拍桌子的声音，“这些陈年旧事与你无关！”
“那这些纽扣呢？”傅星沅的声音低了下来，“为什么和命案现场的一模一样？”
白曜丞贴在门上，心跳加速。傅家父子果然知道些什么。
一阵沉默后，傅为国长叹一声：“当年新军密探组有个规矩，每个成员都配发特制纽扣作为信物。庆喜班的前身就是密探组的掩护......”
白曜丞呼吸一滞。果然如此！柳青、老赵、还有那个失踪的李大爷，都是前朝密探组的成员。
“那现在的命案......”傅星沅的声音有些发抖。
“清理门户。”傅为国语气沉重，“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终究逃不过。”
白曜丞正听得入神，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巷子尽头。
“谁！”白曜丞追了过去。
黑影身手矫健，几个转弯就甩开了距离。白曜丞穷追不舍，最终在一条死胡同里将人堵住。月光下，那人缓缓转身 是戏班的武生。
“为什么跟踪我？”白曜丞厉声问。
武生咧嘴一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和死者的笑容一模一样：“白警官，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人，白曜丞下意识拔枪。就在这瞬间，武生猛地将纸人抛向空中，同时撒出一把粉末。白曜丞眼前一黑，呛得连连咳嗽。
等粉末散去，武生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个纸人缓缓飘落。白曜丞捡起来，发现背面用血写着：“下一个是你”。
白曜丞攥紧纸人，转身往回跑。武生明显是冲傅家父子来的，他们现在很危险。
医馆大门虚掩着，里面静得出奇。白曜丞持枪慢慢推进，只见诊室里一片狼藉，药柜倒在地上，药材撒得到处都是。
“傅星沅？”白曜丞轻声呼唤。
后院传来细微的响动。白曜丞循声摸过去，看见傅星沅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见他进来，傅星沅拼命摇头，眼神惊恐。
白曜丞刚要上前，脑后突然挨了重重一击。他踉跄着转身，模糊中看见武生举着木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正好一起解决。”武生说着，又举起木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武生撞开。白曜丞勉强聚焦视线，发现是傅为国。两人扭打在一起，武生明显占了上风，掐住傅为国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白曜丞挣扎着摸到掉落的枪，扣动扳机。
枪声惊醒了整条街。武生捂着肩膀倒地，傅为国趁机挣脱。武生见势不妙，一个翻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白曜丞爬到傅星沅身边，扯掉他嘴里的布条：“没事吧？”
傅星沅剧烈咳嗽着：“快......快去追......”
“先给你松绑。”白曜丞摸索着绳结，手指不经意擦过傅星沅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
傅星沅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白曜丞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在暗处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像两盏小小的灯。
“你......”
“绳子。”傅星沅别过脸，耳尖微微发红。
白曜丞急忙解开绳子，扶他起来。傅为国瘫坐在一旁，脸色惨白。
“爹！”傅星沅扑过去，“您怎么样？”
傅为国摇摇头，看向白曜丞：“你都听见了？”
白曜丞点头：“前朝密探组？”
“不只是密探组。”傅为国苦笑，“是‘蟠龙’，专门处理叛徒的暗杀小组。柳青是成员，老赵是眼线，武生是现任执行者......”
“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因为他们想退出。”傅为国咳嗽两声，“蟠龙的规矩是，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傅星沅扶着父亲坐下，转头问白曜丞：“现在怎么办？”
白曜丞擦掉额头的血：“去找署长。这事必须上报......”
“不行！”傅为国突然激动起来，“署长也是蟠龙的人！”
三人陷入沉默。夜风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白曜丞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中，而唯一能信任的，只有眼前这对父子。
“先离开这里。”白曜丞下定决心，“武生肯定会带人回来。”
傅星沅迅速收拾了几样药材和银针，扶起父亲。白曜丞在前探路，三人悄悄从后门溜出医馆。
巷子里漆黑一片。白曜丞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是傅星沅递来一块手帕。
“你流血了。”傅星沅小声说。
白曜丞接过手帕，两人的手指在黑暗中短暂相触。他想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边！”白曜丞拉着傅星沅躲进一个门洞。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巡夜的警察。三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
“去我家。”白曜丞低声道，“他们暂时找不到那儿。”
傅星沅犹豫地看向父亲。傅为国点点头：“听白警官的。”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白公馆移动。白曜丞走在前面，没看见傅为国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白公馆的后墙有个隐蔽的小门。白曜丞刚掏出钥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老爷，少爷这么晚还没回来......”
“随他去。”一个威严的男声回答，“整天查些没用的案子......”
白曜丞僵在原地。那是他父亲的声音。更让他震惊的是，父亲接下来的话：
“蟠龙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