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转瞬而逝。
这日清晨,天光本是明朗,然忘归湖上空忽有异变。先是湖面水波诡动,紧接着,天空之上突生异象!
只见苍穹之中,乌云翻滚,如墨浪涌天。阴风乍起,天地灵气猛然紊乱,湖面灵压暴涨,仿佛有冥冥大势正在酝酿。
“轰——”
一声闷雷自天边炸响,霎时间黑云压顶,天穹如墨,雷光交织之间,一股煌煌天威骤然降临!
张炀瞬间神色一凛,眉头深锁,抬头望天,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凝重:
“这是……雷劫?莫非梦玄那厮成功转化成灵鬼后还要经历雷劫不成?”
他神识下沉,果然感受到湖底那座古老祭坛之上,此刻黑雾如海潮奔涌,玉棺周围阵纹大作,一股即将脱胎换骨的气息正缓缓酝酿。
恰在此时,梦玄的传音自识海中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与郑重:
“主人,老仆即将功成,只是没想到会引来雷劫。想来是这化鬼秘术,逆改阴阳,已然引动天道之感。”
“不过观这劫云规模,顶多相当于修士凝结元婴之时的雷劫,还在老仆掌控之中。烦请主人稍避锋芒,待老仆渡劫之后,再出关相见。”
张炀闻言,目光沉了沉,旋即并未回应,反倒衣袍一震,身形拔空而起,眺望远处劫云。他转身对四人挥手道:
“随我退后数十里,湖中有变,需避其锋。”
子言、珑儿几人不明所以,却从张炀神情中感受到一丝凝重,当即无一人多问,迅速随行撤离。
片刻之后,五人已在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崖之巅立定。
张炀目光远眺忘归湖方向,只见天穹之间,雷云翻涌,仿佛一道雷罚之门即将开启,电光奔涌,轰鸣震天。
他淡声向几人解释道:
“湖底那尊我收服的鬼物,已至转化灵鬼之临界关头,此雷劫……便是他逆道而行所引动的天威。”
珑儿面露震撼:“竟会引来雷劫……那莫非,天道都容不下鬼道修士?”
张炀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这就不清楚了。如今他归我所控,若能顺利渡劫,便是我麾下一大助力。”
不待其他人询问,剧变突起,忘归湖上空,雷云翻滚,天地仿佛陷入了沉沉压迫之中,万籁俱寂,唯有湖面波涛翻涌。
“轰!!”
突然,一道手臂粗的天雷从乌云中悍然落下,雷光刺目,电蛇乱舞,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势,直直劈向湖底的祭坛!
电芒贯穿云霄,雷音震天,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都为之一滞!
湖底深处,梦玄盘踞于那口玉棺之中,黑雾滔天,浓如墨染,十余丈厚的阴煞之气在玉棺四周翻涌,化作重重鬼影虚幕,层层涌动,直冲天雷!
然而——
天雷者,天道惩戒,专伐不敬之逆。
鬼道之修,逆阳而生,犯阴而存,本就是天道最为厌弃之流。
黑雾虽盛,终敌不过雷光肆虐。
“滋啦啦——!!!”
雷光冲入黑雾,如热刀切雪。那十余丈厚的黑雾瞬间被雷力冲刷得哀嚎遍野、魂影崩溃,重重鬼影竟宛如纸糊般被撕裂,寸寸湮灭!
梦玄不甘低吼,玉棺符文尽显,鬼纹自地底涌现,企图阻拦天雷,然皆无效!
雷光怒啸,所向披靡!
“轰!!”
天雷终于彻底贯穿所有防御,狠狠砸落在那口玉棺之上。
一瞬间,棺盖震颤,鬼纹崩裂,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撕破水底寂静:
“啊啊啊啊——!!”
那是梦玄的神魂在雷火焚身之下挣扎哀嚎,痛苦无比,似乎下一刻就要形神俱灭!
远处山崖之巅,张炀目光如电,死死盯着湖面,掌中万魂幡隐隐震动,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四人神情皆紧张,珑儿低声道:“他……能挺过去吗?”
张炀没有回答,神念却早已沉入识海,紧紧感知着梦玄魂印的变化。
雷霆尚未平息,雷云翻涌之间,却无第二道天雷落下。
那滔天云海渐渐变淡,雷蛇散去,乌云四合,最终慢慢消散,重归晴朗。
一切,归于寂静。
张炀眼眸微动,神色忽地一松,轻声吐出一口气:“……成了。”
他感应之中,那魂印之上,本已微弱至极的梦玄气息,并未熄灭,反而在雷劫过去之后,开始缓慢地恢复与重构。
虽说气息虚弱至极,元气大伤,但那原本阴煞混沌的魂波中,已然蜕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已然转化灵鬼已成!
张炀目光沉静,正准备调动神识沟通唤醒梦玄,却在这一刻——
异变突生。
“……嗯?”
他眉头一皱,眼神骤然凝重。
识海之中,那本该清晰如烙铁般存在的主仆契约,竟宛如骤然燃尽的符纸,刹那间轰然崩散!
同时,自己种在梦玄神魂之中的烙印,也像被某种力量直接抹除,连一丝残痕都未曾留下!
张炀心中倏然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契约被破?烙印被毁?怎可能在未死的情况下……彻底失控?”
不等他细想,整片忘归湖湖水轰然炸裂,天地灵气剧烈颤荡!
“哗啦啦——!!!”
湖水翻涌不止,仿若有洪荒异兽苏醒,接着便见浓浓黑雾自湖底奔涌而出,直冲天穹,遮天蔽日,染黑四野!
在那黑雾中央,一道诡异身影缓缓升起。
只见此人形如常人,通体透明如玉,却并非实体之身,五官清晰,却分不清男女;无发无甲,却透着一股诡魅而神圣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阴阳不辨,死生交融,灵鬼之躯竟然已经凝聚成功!
他静静悬浮在黑雾之上,吐出一口如雾般的阴息,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声开口:
“吾……终于功成。”
“万灵逆渡,幽魂蜕变,此身已为‘通灵天鬼’之初胎……大道有望。”他低声喃喃,似是对天地述说,又似是对自己印证。
张炀神情已彻底冰冷,他心中已然明了——梦玄已然脱离掌控。
而就在此时,那“灵鬼”似乎终于回过头来,缓缓扭动脖颈,目光幽幽地望向湖水远处。
“无烬啊,出来吧。”
声音未落,只见湖对岸虚空一阵扭曲,沈无烬自虚空之中一步踏出,气息凝重,眼神冰冷,与七日前离去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目光直视张炀,眼神中无丝毫掩饰的锋锐与讥讽。
“杜预,你是聪明,但也仅仅是小聪明罢了。”
他声音不高,却如暮钟回响心间。
珑儿、子言等人神色骤变,震惊非常。
张炀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如寒潭,语气森然:
“原来如此……我便说,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怎会甘心屈于他人之下,原来你二人早有谋划。”
那通体晶莹如玉的梦玄,笑了。“呵,你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若非你插手,本座原本是想徐徐图进的。结果你非要不知死活来躺这趟浑水,出于无奈,本座只得冒着风险提前转化了。”
梦玄悬浮于忘归湖上空,躯体晶莹,黑雾翻滚,煞气逼人。他俯瞰张炀五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神情轻蔑中带着彻骨的杀意。
“本座念你天赋不错,又未曾对本座真正痛下杀手的情面上,可以饶你一命。”
“但你必须敞开识海,任由本座种下神魂烙印。否则……”他眼神一厉,声音森寒如冰:“你们五人——今日一个都别想离开!”
沈无烬闻言,嘴角也露出淡淡冷笑,负手而立,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仿佛张炀与众人已是瓮中之鳖。
一旁的韩猛脸色骤变,怒火中烧,当即怒喝:“你这妖邪!简直痴心妄想!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
梦玄淡淡瞥了他一眼,神魂微震,湖面水纹炸裂,便将韩猛那股气势直接压了回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张炀却并未开口反驳,只是静静看着两人,目光在沈无烬与梦玄之间来回扫视。
他缓缓叹息一声,声音低沉:“……真是可惜了。”
语气未落,他却将袖袍一拂,从中取出一物,通体青黑、正是早已炼制完成的镇魂台!
他将镇魂台往后一抛,落入子言手中。
“珑儿,子言,等会你们二人祭出剑阵,全力牵制梦玄。”
“楚道友、韩道友,你们负责辅助,切记莫要逞强。”
“至于沈无烬……”
张炀一步踏前,身形如山岳般拔地而起,灵力澎湃,周身银芒微涌,声音平静而笃定:“就交由我来应对。”
他转身,负手看向沈无烬,微微一笑:“小子不才,愿领教沈真君手段。”
沈无烬神色微凝,嘴角冷笑却更甚。
“呵呵,有胆气……也好,省得本君动手还觉着无趣。”
他缓缓抬手,一股如海潮般的真元自体内轰然迸发,宛如火山初醒,铺天盖地而来!
张炀却神色如常,右手轻轻一握,虚空之中,一柄紫芒缭绕的飞剑——万象剑骤然成形!
剑尖微颤,雷光游走,其上雷芒与剑意交织,如龙吟虎啸,锋芒毕露!
而在他背后,珑儿与子言眼中亦有剑光闪烁,镇魂台光芒浮现,剑阵之势悄然成形。
梦玄眉头微皱,眼底划过一丝警惕:“哼,倒是还有几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