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杜擎随口应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可有见到袭击你那人的样貌?”
“没有,”江浅拧眉思索,不大确定地道,“我进了门,听到身后有动静,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杜擎扭头道:“凶犯不止一个人,若抓到犯人,务必严刑拷打,问出共犯来。”
“是!”他身后的人连忙应下来。
“阿浅!”阿怜得了消息跑过来,将江浅上下打量了一遍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太好了。”
杜擎的目光落到阿怜身上,挑眉道:“你们是江家派来的医女?”
“正是。”阿怜面向他略一弯身。
“江家医女,当真……各具特色。”
杜擎说罢自己笑了笑,又扫了江浅一眼道:“既是受伤了,便回去歇着吧。”
“是,谢将军体恤。”江浅垂眸忍住差点翻过去的白眼,连忙回道。
送走了杜擎,江浅与阿怜坐在街边休息,在周围人的照料下,那个被她打晕的士兵没多久也醒了过来。
他起身后茫然地望了两圈,看到江浅后盯着她眨眼,似是在回忆自己晕之前发生的事。
就在他逐渐露出惊讶和怀疑之色时,旁边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哎哟,你终于醒了,”大约是这个士兵的友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跟这位江姑娘在药仓被贼人打晕,还是江姑娘把你救出来的呢!”
那士兵怔怔地反应了一会儿,忽地站了起来窘色道:“原,原来是这样!”
他似是羞愧地用袖子来回蹭了蹭自己的脸,然后很郑重地行礼道:“多谢江姑娘救命之恩,此恩……此恩……”
见他想不出词,江浅笑着摆手:“不必客气,救死扶伤,医者本分罢了。”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脏污,趁人没反应过来拉着阿怜大步溜了。
夜渐深,江浅梳洗之后在院子角落磨刀,大的武器没有,匕首在杀秦煊的时候留下了,她身上只剩些小飞刀。
有人问起来,她就说处理外伤用得上。
江浅将小刀一把把磨得锃亮,就着月光仔细端详检查,映着刀刃的双眸锋利沉着。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看到杜擎的时候终于有了答案——杜家或许根本没打算守住颉城。
颉城是弃城,新兵是弃军,杜擎是杜家的弃子。
她了解过杜家,前朝就存在了,是个比宋家大得多也复杂得多的家族。
光是所谓家主的传承与争抢就一辈有一辈的精彩。
到了杜铮这里,也并非顺风顺水。
若论身份,杜擎才是长子,但杜铮显然颇有手段。
威远军的杜崇虽是他的堂弟,却被定为了杜家早些年排挤出去的一家分支的外子,是被逼迫欺骗才跟了肃王。
年节的朝廷本就腾不出精力追本溯源,杜家本家自是从这场祸事中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这可算是让杜家躲过去一个惊天的祸事。
而杜铮作为州牧握住了云州的军政两大要务,杜擎所在的一支则掌握了杜家绝大部分的产业。
可商向来比不上军与政,杜擎也比不上杜铮。
杜铮唯一的对手,不过是所谓的嫡庶长次尊卑礼法,但只要人死了,这种虚无的东西什么也算不上。
若是能让人死得光荣伟大又好生追封,更是能让家族心服口服。
江浅擦拭着手中小刀眉头紧皱。
杜铮既然早有反意,云州必然还有精兵,若此处是弃城,那杜铮和云州驻军会去哪里。
又到底是什么利益,能让杜铮宁可割舍颉城,引“庆州军”入关,也要调走云州兵力。
坦白说,她不想打颉城这一仗。
两军交战,毫无裨益。
江浅不在意杜家如何争斗,也不在乎杜擎的死活。
但她不能让雁山军将兵力和时间浪费在一座弃城上,更不能让这场只有生死毫无意义的战事遂了杜铮的愿。
她将小刀整理好收入袖中,在原地踱步两圈,正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宋遥从外面跑了进来。
“阿浅,杜将军派人来请医女过去。”
“做什么?”
“说是身体有恙。”
“……”江浅扯了扯嘴角,不屑地吐出来两个字,“蠢货。”
“啊?”宋遥茫然,她以为会骂个“禽兽”什么的。
毕竟偏偏今夜见过阿怜之后便身体有恙,还非要召医女,与其说是身体有恙,不如说是色心难安。
“来的人在哪呢?”江浅问。
“在前堂等着呢,凌老说医女都已经睡下了才拖了会儿。”
宋遥答罢又低头道:“凌老问谁肯过去,但我想着……不能让无辜之人受罪。”
“嗯,”江浅点头,略一思索后道:“我和阿怜过去,末斥候明日便会回来,你拦一下陆平,不管庆州来了多少兵,让他翻了番地报上去。”
“好。”
“还有,想办法唱衰一下颉城,”江浅叮嘱道,“但扰乱军心是大罪,务必小心行事,可放弃而不可勉力。”
宋遥连忙点了点头。
又有人进了院着急地催促,说是主帅身边的军爷发了火。
阿怜早在一开始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出了门,见状扭头看向江浅。
江浅拍了拍宋遥的肩膀,同阿怜一起往门口处走去。
刚走近就看到一灰袍中年人在踱步,身侧立着两排腰佩长剑的士兵。
见到江浅和阿怜,那中年人立刻停住了脚步,眼睛亮了亮后才一脸焦急地走近了道:“哎哟,两位真是让我们好等。”
“整理药箱花了些时间,”江浅解释了一句,神色淡然问道:“不知杜将军何处不适?”
“这……”那人犹豫了一下,无奈地道,“我们要是知道了,不就不需要郎中了吗。”
“也有道理,”江浅点头笑道,“阿怜擅外伤,我擅内调,我们二人,都为将军看看就是了。”
“哎,如此最好,”中年人笑着侧身,“二位请。”
颉城将军府征用的是原城中府衙,驱车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
想到今夜大约不会安生,江浅索性在车上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