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浸透整个村子。夏柔和李俊德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跌跌撞撞往知青院走去。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拄着拐杖晒太阳的老人,浑浊的目光瞬间被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吸引。
“哟,这不是城里来的金枝玉叶吗?” 其中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嘿嘿笑着,“咋,城里的大马路不好走,摔泥坑里啦?”其他老人也跟着发出意味深长的哄笑。
平日里,夏柔总爱穿着城里带来的的确良衬衫,走路鼻孔朝天;
李俊德更是动不动就嫌弃村里的饭菜和土炕,这份傲慢早就让村民们看不惯了。
夏柔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俊德闻言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石。
石头 “砰” 地砸在柴垛上,惊起一群麻雀,也惊得老人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过立即送上了几对白眼和不屑的眼神。
“一对窝里横的腌臜玩意……”
一进知青院,夏柔就瘫坐在门槛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门框,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耳边仿佛又响起夏红英临走时那似有若无的冷笑。
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 那条阴暗的小巷里,她确实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像毒蛇吐信般缠绕着她。
莫名的,她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似那目光是?是?是?
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 —— 那条霉味刺鼻的小巷,青苔斑驳的砖墙上,似乎闪过一抹熟悉的藏蓝色衣角。
她猛地抓住自己头发,头皮被扯得生疼:“是夏红英!那天她就躲在巷子尽头的裁缝铺!”
“是她!肯定是夏红英!”
夏柔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双手疯狂抓扯头发,几缕发丝散落下来,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天在巷子里,我就觉得不对劲!她肯定早就盯上我们的钱了!她就不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李俊德的眼睛瞬间瞪得通红,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
他一脚踢翻旁边知青们吃饭用的长木凳,震得地上的尘土飞扬,
“这个贱人!看我们要过上好日子,她眼红得要命!”
“那可是我们接下来几个月的活路啊!” 夏柔扑到桌子前,抓起一个搪瓷缸狠狠摔在地上。
“没有钱,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破碎的瓷片溅到墙角,惊得蜷缩在那里的老鼠 “嗖” 地窜进了墙洞。
里屋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
生病了卧床的男知青林有才扶着门框出现在门口,脸色比床单还苍白:“出什么事了?”
“闭嘴!”
李俊德猛地上前直接揪住他单薄的衣领。
“夏红英藏哪儿了?你们是不是早串通好了?” 林有才被勒得翻白眼。
“我、我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有才吓得浑身发抖,嘴唇毫无血色。
夏柔冲上来一把推开李俊德:“别跟他废话!夏红英肯定藏在家里!”
这时,远处传来生产队收工的哨声。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他们顾不上林有才在身后虚弱的劝阻,跌跌撞撞地冲向夏红英家。
两人状若疯魔的冲向了夏红英的小院,让本就体弱的林有才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更骨感,想象中直接把夏红英人赃俱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当怒火中烧的李俊德踹开那扇崭新的木门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和刺鼻的霉味。
夏柔像发了狂的野兽,直接开始翻箱倒柜,把坛坛罐罐摔得满地都是,她要找到她的钱,是的,属于她的钱票……
李俊德紧随其后,他粗暴地扯开被褥,连墙缝都不放过,破碎的陶片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来了几个路过的村民。
“这两人疯了吧?”
围观村民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李婶扯着嗓子喊:“作孽哟,好好的屋子糟蹋成这样!”
“谁知道呢,好像是钱丢了,急疯了。”
村民们站在门口指指点点,没有一人上前阻拦劝慰,眼神里满是不屑,毕竟这俩人的风评一直都不好。
而且他们也知道,那个胖胖的夏知青可不是好惹的,这砸了人家新建的房子,那后果想想就让人兴奋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缓缓西沉,最终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