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吏跟往常上衙一般,辰时刚到就敲响了姜家小院的门,嗓门亮堂:“师父,师父,我来了!”
没错,他提着拜师礼呢。昨儿不过是口头上应下,今儿必得把这师徒名分坐实了。
“先说好了,不许磕头。” 如意无奈地摇摇头。
“成!” 李吏一口应下。
在姜家人的见证下,这位大徒弟总算把名分定了下来。
“师父,今儿还有桩好事,先给您透个底。” 李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什么事?” 如意挑眉。
“您那农学堂,上面允了!张主簿今儿一早就去州城府衙领银子了。”
“哦?” 如意来了精神,往前倾了倾身,“可知会拨多少?”
“这事我还真清楚,说起来还沾了师父的光呢。”
“这话怎么说?”
“昨儿我回去,跟两位张大人说了您肯收我为徒的事,才顺道得了这些信儿,赶紧给您带回来。”
如意微微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李吏稍顿了顿,接着道:“上面说统共两千两 —— 京里拨一千两,剩下那一千两,要青州府从库中出。”
“那有没有说建在哪儿?” 如意其实心里早有盘算,盼着能落在姜家村。
谁还没点私心呢?一来自己上工方便,二来也能惠及村里乡亲。
“这倒没听两位张大人提。”
“那就先等着吧。”
正说着,后院传来姜老爹的喊声:“如意,如意,该走了!” 他和姜长业已合力把一大盆泡好的棉花种子抬上骡车,又搬上要用的农具。
“这就来,阿爷!” 如意应了一声。
“走,今儿该把这棉花种子种下了。”
“那您说的油纸棚子,今儿是不是就要搭起来了?” 李吏那张黝黑的脸上,不大的眼睛里闪着光,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盼头。
“是呢。” 如意边应边往外走,“一早就让张三、李四两位大叔去镇上取货了,这会子该差不多回来了。”
如意坐在车辕上,双腿往前伸着。日头渐渐升高,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她来青州这半年,总觉得这里的气候像极了上辈子待过的彭城,可这儿的二月却一天比一天热 —— 上个月还浸在冬寒里,这个月倒直接暖得像开春,二十来度的天气,舒服得很。
就因这气候,她差点误了棉花播种的时节。
原以为这暖只是几日的反常,过阵子总会凉回去 —— 上辈子待的城里,这种乍暖还寒的情形本就常见。
那日她随口叹道:“真暖和,可别再冷回去了。”
正被姜老爹听见,“丫头,往后只会更热,断不会再冷了。”
“啊?真的?” 如意愣了愣。
“每年都这样啊。” 姜老爹瞧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如意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解释:“我这不是…… 生病做了场怪梦,好多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嘛。”
说来也怪,起初她还带着些原主的记忆,可日子越久,那段记忆就越发模糊,倒像是她本就该在这儿过日子一般。
这事她跟芳霏交流过,得到的答案和自己遭遇一般无二。
原本穿到这个地方就挺玄幻,再出些科学说不清的状况,倒也不算稀奇了。
“无妨。” 姜老爹摆摆手,“你要是想知道啥,村里村外的事,尽管问阿爷;或是问你阿奶,十里八乡谁家的底细,她都门儿清。”
如意一口应下:“好!”随后道:“眼下倒是有桩要紧事得赶紧办。”
她可不想错过种棉花的好时候,既然天儿合适,早动手早踏实。
“你说,阿爷一准给你办妥。” 姜老爹拍着胸脯应下。
“还有你老爹我呢!” 姜长业背着手从外头溜达回来,刚好听见这话,赶紧凑上来搭腔。
自那日起,种棉花的事就算正式提上了日程。
且说眼前,李吏望着那叠得整齐、码到半人高的油纸,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他扭头看向如意:“师父,我先去播种了?”
“去吧。” 如意点头应着。
姜长发和村里几个帮工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瞅瞅如意和李吏,满脸都是稀奇。
姜长福凑到旁边,小声嘀咕:“刚才没听错吧?那位叫如意…… 师父?”
他们都知道李吏是县衙里管农务的官差,也听说如意要办农学堂 —— 前阵子张家村人来闹事时,这事早传开了。
可谁能想到,这才多久,如意竟连官差都收作徒弟了?真是能耐!
“长富伯,您没听错。” 如意耳朵尖,笑着应道。
“闺女,你可真有本事!” 几个帮工的叔伯看她的眼神,满是佩服。
姜长业突然往如意前面一站,把人挡的严实,下巴一抬:“我闺女,你们羡慕也没用!” 一副欠揍的模样。
求仁得仁,几个同宗兄弟当即把他按在田埂上,一人往他身上捶了一拳:“让你嘚瑟!让你嘚瑟!”
“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嘛!” 姜长业连连告饶。
如意看着这一幕,眉眼微弯。
“都当爹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些?也不怕孩子笑话。”
姜里正背着手从田间小路上走来,老远就瞧见这几人胡闹,扬声喊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笑意。
“里正爷爷,您怎么来了?” 如意笑着招呼道。
“你种这棉花,我能不来瞧瞧?也学两手。” 姜里正嗓门洪亮,说话时连胡子都跟着一翘一翘的。
另一边,姜老爹正吩咐张三、李四:“两位小兄弟,劳烦再带着他们哥几个,去那边竹林走一趟。”
安排完这事,他走到老伙计姜里正跟前,毫不客气地递过一个木盆:“既然来了,走,一起播种去!”
“你啊你!你可着我这把老骨头薅吧!”姜里正接过老哥的递过来的盆,乖乖的跟着来到一排栽植穴边。
再看另一边,李吏正一脸专注,往营养钵里放棉花种子的动作快得“刷刷”响,每放完一把种子,手里的细土便紧跟着撒下去盖严实,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得很。
“咱哥俩比划比划?” 姜老爹最懂老伙计的心思,扬声笑道。
“哼,我还能怕你?” 姜里正梗着脖子应战,心里暗自嘀咕:年轻人比不过,还能输你不成?
如意看这光景,忍不住笑了 —— 男人呐,果然至死是少年。
与此同时,州衙里头,姜家长子姜长盛正站在张主簿身后。他瞥了眼上首的何明德,心里冷笑:这便是想害我侄女的昏官!
“姜文书,把京里来的折子呈给何知府瞧瞧。” 张主簿吩咐。
“是。” 姜长盛从木盒里取出折子,双手递到何明德跟前:“大人。”
何明德接过折子,心里早憋着一团火:好个张修远,仗着自己是张家的人,屡次越级上报,眼里何曾有我这个知府?